雖然渴,可陳凡也不敢喝這顏色的水。
現在要補充水,還是以做到的,無非就是麻煩一點。
用火融化冰塊,升起蒸汽,再讓蒸汽凝結在石頭上,滴下。
這裡溫度低,凝結速度快,但是不貼身體放置的話,液態水又會變成冰塊。
有了黑色水流,就有了方向。
陳凡帶著青牛,九月溯水而上。
攀爬變成了與體力和耐心的雙重較量。
好幾次,陳凡差點從濕滑的岩壁上失足,全靠石刀死死楔入冰縫才穩住。
九月緊緊抓著他,連嗚咽都不敢發出。
青牛更是步步驚心,沉重的身軀在濕滑的斜坡上維持平衡尤為不易,有兩次幾乎滑墜,全靠陳凡及時用三翅鳥筋和枯藤臨時搓成的繩索拖住。
灰白的天光似乎永恒不變,難以判斷時間流逝。
隻有逐漸酸痛的肌肉和越來越沉重的呼吸提醒著陳凡,他們已經爬了很久,很高。
終於,在轉過一個幾乎垂直的冰壁後,轟鳴聲的源頭近在眼前。
前方不再是陡峭的山體,而是一片相對平緩、覆蓋著黑色冰殼的斜坡。
斜坡的儘頭,也就是這座懸浮山的山頂,矗立著一棵……樹。
陳凡愣住了。
那棵樹巨大得超乎想象,樹乾直徑恐怕超過十丈,通體漆黑如墨,樹皮皸裂,如同冷卻的熔岩。
沒有一片葉子,無數扭曲的枝杈伸向灰白的天空,形態猙獰,仿佛凝固的閃電。
而那道墨黑色的瀑布水流,竟是從這棵巨樹根部附近的一道巨大裂縫中湧出的。
更準確地說,是無數細小的黑色水流從樹根處的裂縫滲出,彙聚成溪,再順著山體斷層奔流而下,形成瀑布。
山頂的風更大,吹在臉上生疼。
空氣中那股氣味濃鬱到了頂點,幾乎讓人窒息。
陳凡強忍著不適,踏上了山頂平台。
腳下的黑色冰殼堅硬異常。
他走到巨樹附近,發現樹根部位盤根錯節,深深紮入山體,而那些黑色水流,正是從樹根與岩石接觸的縫隙中不斷滲出,仿佛這棵樹在“流汗”,或者……在排泄著什麼。
他抬頭仰望這棵漆黑的參天巨樹,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籠罩下來。
這棵樹散發著濃鬱的死氣,卻又詭異地“活”著,持續不斷地產生著黑色水流。
“這就是源頭?”陳凡喃喃道。
九月從他肩頭跳下,小心翼翼地靠近樹根,嗅了嗅滲出的黑水,立刻厭惡地甩頭,快速跑回陳凡腳邊。
陳凡不再關注黑水,他轉身,朝著山頂邊緣走去。
當他站在山頂平台的邊緣,極目遠眺時,呼吸不由得一滯。
連綿不絕的懸浮山,如同無數黑色的巨劍,刺破灰白的天幕,一直延伸到視野儘頭。
但令人心悸的是——所有的山峰,頂端都是平的!
就像被一柄橫貫天地的無形巨刃,齊刷刷地削去了山尖。
每一座山的山頂,都像他現在所站的這裡一樣,形成一個相對平坦的平台。
無數黑色的平台在灰白的天光下沉默地排列,形成一片望不到邊的、死寂的“高原”。
而更詭異的是,在這些被削平的山峰之間,並非深邃的峽穀或雲海,而是一片……光滑如鏡的平麵。
那平麵呈現出一種暗沉的銀灰色,映照著上方灰白的天光和黑色山峰的倒影,平整得不可思議,仿佛一片凍結的、無邊無際的湖泊,或者一塊巨大無比的冰麵。
陳凡蹲下身,仔細看向最近的山峰之間。
那鏡麵般的平麵距離他所在的山頂平台,尚有數十丈的垂直落差。
也就是說,如果他之前沒有沿著黑色瀑布往上爬,而是試圖在“山腳”或“山腰”尋找出路,就永遠無法抵達任何一座山的山頂。
因為所有山峰的底部,似乎都“長”在這片巨大的鏡麵之中,或者被它完全覆蓋、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