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瓷磚被晨光擦得發亮,楊真真蹲在地上,正用抹布細細擦拭著踢腳線的縫隙。
她的動作輕柔又執著,仿佛那不是積了些灰塵的角落,而是什麼需要精心嗬護的珍寶。
“哼,裝模作樣給誰看?”鐘母端著剛泡好的花茶,站在餐廳門口,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語氣裡的譏諷像針一樣紮人,“整個家都被你搞得烏煙瘴氣,還有臉在這裡擺弄這些沒用的!”
楊真真的動作頓了頓,指尖攥了攥抹布,卻沒抬頭,隻是低聲道:“媽,地板臟了就得擦,不然住著不舒服。”
“不舒服?”鐘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將茶杯墩在餐桌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我看最不舒服的是我!每天睜開眼就看到你這張喪氣臉,浩天都跟我說清楚了,他心裡對你隻有責任,你怎麼還死皮賴臉地賴著不走?”
“你啊,甚至都不如夏友善那個瘋子,至少人家還有一對好爹媽,你呢,就知道在家吃白食。”
提到鐘浩天和夏友善,楊真真的脊背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昨晚她親耳聽到鐘浩天摟著夏友善進了家門,兩人似乎還舉止親昵,連避諱都懶得避諱她。
夏友善路過她身邊時,還特意停下腳步,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楊真真,你這樣有意思嗎?鐘家也不需要你這樣的兒媳婦,識相點就自己離開吧,你爭半天的寶貝,實則就是一堆破爛兒,你還不知道吧,他不止是和我糾纏不清,他現在還跟好幾個女人曖昧呢,真是有意思啊。”
那時楊真真隻是看著她,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既沒哭鬨,也沒質問,隻是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這樣的反應,連朱稚這個冒牌兒夏友善都暗自佩服了。
她見過太多被出軌後歇斯底裡的女人,哭鬨、撕扯、質問,無所不用其極,可楊真真不一樣。
她就像一塊浸了水的海綿,無論外界施加多少壓力和惡意,她都默默承受著,不反抗,也不逃離。
“我是浩天明媒正娶的妻子,這裡是我的家。”楊真真終於擦完了最後一塊踢腳線,緩緩站起身,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既不委屈,也不憤怒,隻有一種近乎固執的平靜。
她的衣服洗得有些發白,袖口還磨起了毛邊,顯然這段時間在鐘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鐘母從一開始就看不上她,覺得她家境普通,配不上自己的兒子。
平日裡冷嘲熱諷是家常便飯,有時甚至會故意刁難她,讓她一個瞎子摸黑做所有的家務,還挑剔她做得不好。
鐘母氣得胸口發悶,指著她的鼻子罵道:“家?你也配說這是你的家?浩天心裡根本沒有你,我也從來沒認過你這個兒媳婦!”
“你看看你自己,丈夫出軌,婆婆厭惡,你在這個家裡連一點尊嚴都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肯走呢?”
她實在想不明白,楊真真到底圖什麼。圖錢?
鐘家的財產早就被她和浩天做了公證,就算離婚,楊真真也分不到一分錢。
圖名?“鐘太太”這個頭銜,如今在彆人眼裡不過是個笑話。
楊真真沒有反駁,隻是拿起桌上的抹布,轉身走向陽台去清洗。
陽光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單薄的身影,卻仿佛給她鍍上了一層堅硬的外殼。
鐘母看著她的背影,越想越氣,越想越煩。她覺得楊真真是故意的,故意賴在這裡,讓她和浩天不痛快。
她甚至懷疑楊真真不止是沒有自知之明,一點兒自尊心都沒有,所以才會死乞白賴地霸占著鐘太太的位置不放。
可她不知道,楊真真的隱忍,從來都不是因為沒有自尊心,也不是因為貪戀“鐘太太”的位置。
在她平靜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還有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她之所以不離開,是因為她要等一個機會。
此刻的她,就像一株在石縫中頑強生長的植物,默默積蓄著力量,等待著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而鐘母的輕視與刁難,在她看來,不過是成長路上必須經曆的風雨。
晚飯的餐桌旁,空氣像凝固的冰。
鐘母夾菜的動作帶著刻意的重響,筷子在瓷盤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目光卻直勾勾地釘在楊真真臉上。
“這魚煎得什麼東西?外焦裡生,是想毒死我們母子?”鐘母把筷子一撂,聲音陡然拔高。
“我看你就是心思根本不在這個家上!整天魂不守舍的,除了占著鐘太太的位置,你還會做什麼?”
楊真真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指尖泛白。
盤子裡的魚確實煎得不算完美,剛才鐘母突然讓她去給陽台的衣服收起來,火沒來得及調小,才弄成了這樣。
她想解釋,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在這個家裡,她的解釋從來都是多餘的。
鐘浩天坐在一旁,頭也沒抬地刷著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顯得格外冷漠。
“媽,行了,吃飯吧。”他語氣敷衍,聽不出半分維護,反倒像是在嫌鐘母吵到了他,“真真也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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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楊真真猛地抬眼,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想起昨天晚上,鐘浩天身上帶著陌生的香水味回來,她問起時,他也隻是這樣輕描淡寫地說“朋友聚餐,不小心蹭到的”。
什麼朋友聚餐會蹭到香水味,會深夜帶著醉意和彆的女人摟摟抱抱,還理直氣壯?
這些畫麵像針一樣紮進她的心裡,密密麻麻地疼。
她不是不痛,隻是疼得太久,已經快忘了該怎麼哭鬨,怎麼反抗。
曾經的她也以為,隻要她足夠隱忍,足夠懂事,就能焐熱鐘浩天的心,就能得到鐘母的認可。
可現實給了她一記又一記響亮的耳光。
鐘母見她還敢頂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麼?我說錯你了?你看看你那副樣子,整天拉拉個臉,跟個喪門星似的,福氣都被你搞沒了,要不是你,浩天能跟友善能錯過我的孫子還會沒了?現在倒好,家不像家,你滿意了?”
夏友善的名字像一根導火索,點燃了楊真真積壓已久的委屈。
她看著鐘浩天,他依舊在低頭吃著飯,仿佛這場爭吵與他無關,仿佛她受的所有委屈都不值一提。
這個她曾傾心相待、賭上一切的男人,如今對她隻剩下敷衍和冷漠,他的溫柔和耐心,全都給了另一個女人,不對,給了另幾個女人。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楊真真卻強忍著沒讓它掉下來。
她想起媽媽還在的時候,總是把她護在身後,告訴她受了委屈就說出來,不用憋在心裡。
可媽媽走了,那個唯一的避風港也沒了。爸爸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現在就對她不聞不問。
而秀姨,每次她想尋求幫助,都生怕麻煩了她害得她跟著操心。
或許也是怕得到的隻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忍忍就過去了”的敷衍吧。
她該去哪裡呢?
離開鐘家?
她沒有積蓄,沒有工作,在這個城市裡無親無故,離開這裡,她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