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段時間,朱稚心中暗自盤算著一個計劃:
要通過精心編撰出一係列關於楊真真未來淒慘境遇的故事,以此來激怒和刺痛這個女人的心。
她堅信這樣做能夠喚起楊真真內心深處的痛苦與憤恨,並促使她下定決心向鐘家母子展開複仇行動。
然而,當朱稚將在夢裡這些虛構出來的悲慘情節一一展現給楊真真聽時,卻驚訝地發現對方竟然毫無反應!
楊真真依舊靜靜地呆在那家裡逆來順受,仿佛那些所謂的“命運”對她來說完全無關緊要。
朱稚不禁感到困惑和挫敗,原本以為自己的計謀會輕易得逞,但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白費了心思。
難道說楊真真真的如此冷漠?還是說她已經看透了生活中的種種苦難,不再被任何外界因素所影響呢?
然而如今,她已然改變了戰略方針,決定讓楊真真踏上那充滿荊棘與挑戰的鳳傲天逆襲之路!
毫無疑問,眼前這位女人對這種套路情有獨鐘,這著實令朱稚感到驚訝不已。
畢竟在此前,從未料到對方會如此癡迷於這般風格,居然接受逆襲打臉。
或許正是因為自己一直以來都過於以貌取人了。
楊真真坐在窗邊,指尖摸索著窗沿上那盆多肉的花瓣。
花瓣的觸感柔軟微涼,可她眼裡隻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三天前,鐘浩天他媽故意打翻熱水,滾燙的液體差點濺在她臉上時,她最後看到的,似乎是那女人眼裡一閃而過的惡毒。
“人類,喝藥了。”
低沉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帶著點金屬摩擦般的冷冽,卻意外地讓人安心。
楊真真轉過頭,“望”向聲音來處,嘴角牽起一個淺淡的弧度:“麻煩你了。”
來人將一個溫熱的瓷碗遞到她手裡,碗沿打磨得光滑,觸感細膩。
楊真真捧著碗,能聞到藥汁裡混著的奇異香氣,像是某種生物的花。
這是她“治療”後第四天,自打幾天前,這個自稱“阿蛛”的女人的影子突然出現在她的屋裡。
沒有敲門,沒有預兆,就像從牆壁裡滲出來的影子。
“我可以幫你。”當時阿蛛這樣說,聲音平鋪直敘,“讓你重新看見這個世界,讓你把那些欺負你的人踩在腳下。”
楊真真那時正縮在牆角,臉上的燙傷還在隱隱作痛,心裡是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
她太難受了,甚至一度以為是幻覺,是鐘浩天母子變著法兒來折磨她的新花樣。
直到阿蛛冰涼的指尖觸上她的眼皮,一股奇異的暖流湧進來,驅散了灼燒般的疼。
“你是誰?”她當時聲音發顫,“是惡魔還是……”
“我是惡魔。”
出門在外身份全靠自己給。
朱稚說得輕描淡寫,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專做交易的那種。”
楊真真愣了很久,突然笑了。
笑出眼淚來,順著臉頰的燙傷滑落,帶來一陣刺痛。
惡魔?也好。
這世上的人靠不住,或許隻有來自地獄的力量,才能拉她出這泥沼。
“那惡魔小姐,你要什麼?”她問,聲音平靜得不像自己,“我的靈魂嗎?”
她聽說過那些故事,惡魔總愛用永恒的靈魂換取短暫的欲望。
她不怕,她的靈魂早就被鐘浩天母子磋磨得千瘡百孔,留著似乎也沒什麼用。
朱稚卻嗤笑了一聲,那笑聲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你那東西?渾濁不堪,還帶著股子懦弱的腥氣,收來當垃圾都嫌占地方。”
楊真真的手猛地攥緊了。
被惡魔嫌棄靈魂,大概是這世上最諷刺的事。
可她沒生氣,反而鬆了口氣——至少,不用拿那個虛無縹緲的東西來賭了。
“那你……”她猶豫著開口,想問清楚交易的代價,卻又怕聽到更可怕的答案。
朱稚沒接話,隻是轉身從牆角的陰影裡拖出一個箱子,打開時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
楊真真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帶著審視,又像是在估量一件物品的價值。
“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阿戾的聲音隔著箱子的縫隙傳來,“現在,先把藥喝了吧。”
一開始楊真真看不見碗裡的藥,自然都不知道碗裡有什麼,花花草草,各種蟲子的屍體,令人作嘔的好像女巫的實驗品。
之後的三天,朱稚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帶來不同的藥汁,有時還會教她一些奇怪的按摩方法。
楊真真能感覺到身體裡的變化。
好像真的能看見光了。
更重要的是,她心裡那團名為“懦弱”的霧氣,好像被某種力量驅散了。
想起鐘浩天躲閃的眼神,想起他母親尖酸的刻薄,想起自己一次次低頭時的委屈,不再是酸澀的淚意,而是一種尖銳的、想要刺破什麼的衝動。
她開始跟著阿蛛學東西,怎麼鍛煉身體,怎麼打人疼又不留痕跡。
“記住這種感覺。”一次練習結束後,阿戾按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沉,“疼痛,憤怒,不甘……把這些都記住,它們會變成你的眼睛,你的武器,你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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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真真點頭,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不知道阿蛛到底想要什麼,或許是她的命,或許是更古怪的東西。
但她不在乎了。
隻要能重見光明,隻要能親手撕碎那些虛偽的麵孔,隻要能讓鐘浩天母子為他們做過的事付出代價,隻要能擺脫那個隻會哭、隻會忍、隻會自我欺騙的自己——
她願意賭。
哪怕代價是從此以後墜入更深的黑暗,哪怕阿戾要的是她的心臟,她的骨血,她殘存的所有溫度。
“藥涼了。”阿蛛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楊真真回過神,將碗裡剩下的藥汁一飲而儘。
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回甘。
她放下碗,站起身,雖然依舊看不見,卻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風雨裡突然學會紮根的植物不再是攀附的姿態。
“今天,教我什麼?”她問,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
朱稚看著楊真真沐浴在微光裡的側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難以捉摸的笑意。
“教你,怎麼讓那些欠了你的人,睡不著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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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的抽油煙機還在嗡嗡作響,楊真真端著剛炒好的青菜放在餐桌上,動作不疾不徐。
鐘母從客廳踱進來,掃了眼桌上的三菜一湯,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
“又是這些素的?浩天今天跟客戶應酬,回來不得吃點好的補補?你當我們浩天是養不起家嗎?”
她的聲音尖利,像指甲劃過玻璃,“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整天拉著臉使壞,你成心不想讓我兒子舒坦!”
換作以前,楊真真聽見這話多半會低下頭,小聲解釋“冰箱裡的肉昨天吃完了”,或者乾脆沉默著去廚房再想法子。
可今天,她隻是轉過身,手裡還拿著擦灶台的抹布,眼神平靜地麵對鐘母。
“媽,你忘了?冰箱空了我早上提過,您說我餓死鬼投胎,一天不吃肉能死啊。”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現在菜做好了,您又說這個做什麼。”
鐘母愣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
這還是那個被她指著鼻子罵也隻會紅眼眶的楊真真嗎?
“你還敢頂嘴了?”她立刻拔高了音量,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楊真真臉上,“吃我們鐘家的飯,住我們鐘家的房,讓你做點像樣的飯都做不好,我罵你兩句怎麼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楊真真沒再說話,隻是往旁邊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的唾沫。
這個細微的動作,在鐘母看來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哎呀,真是要反了你了啊!”鐘母被徹底激怒了,她這輩子還沒被哪個小輩這麼頂撞過,尤其是這個她一直當作出氣筒的兒媳婦。
怒火直衝頭頂,她想也沒想,揚手就朝著楊真真的臉扇了過去。
巴掌帶著風聲掃過來,速度又快又急
就在這時,楊真真動了。
她身體微微一側,像被風吹動的柳葉,動作輕盈得不可思議。那隻帶著勁風的手掌擦著她的臉頰過去,落了個空。
鐘母完全沒料到她能躲開。
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落空之後,巨大的慣性讓她整個人都不由往前踉蹌了幾步。
她穿著拖鞋的腳在光滑的地板上一滑,“哎喲”一聲尖叫還沒喊完,人已經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錯位般的脆響,鐘母的哀嚎聲瞬間在廚房裡炸開:“我的腰!我的腰啊——要斷了!楊真真你個小賤人!你敢推我!”
楊真真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蜷縮在地上的鐘母。
對方捂著腰,臉色慘白,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不像是裝的。
她的心跳比平時快了些,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奇異的陌生感。
剛才側身的瞬間,她甚至能清晰地捕捉到鐘母手腕轉動的弧度,預判出巴掌落下的軌跡——這是阿蛛教她的,“用全身的皮膚去聽,去感受”。
“我沒推你。”楊真真開口,聲音依舊平靜,“是媽你自己要打我沒站穩才摔了的。”
“你還敢狡辯!”鐘母疼得齜牙咧嘴,眼淚都湧了出來,“你這個白眼狼!我兒子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浩天!等浩天回來你就知道了!我讓我兒子知道,你根本不是好東西,你做兒媳婦的要謀殺我啊!”
她開始放聲大哭,聲音尖銳刺耳,故意要讓鄰居都聽見。
楊真真走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洗手。水流嘩嘩地響,衝淡了屋裡的哭喊聲。
她眼神裡沒有了以前的怯懦和閃躲,隻剩下一片沉靜的冷。
她知道,從今天起,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是鐘浩天回來了。
楊真真關掉水龍頭,用毛巾擦乾手,轉身看向門口,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該來的,總會來的。
她已經準備好了。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的聲音剛落,鐘浩天就聽見屋裡傳來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心裡一緊,推門的動作都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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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怎麼了這是?”
玄關的燈剛亮起,他就看見母親蜷縮在廚房門口的地板上,一手捂著腰,一手捶著地,哭得滿臉是淚,頭發都亂了。
而楊真真就站在離母親幾步遠的地方,背對著他,手裡還捏著塊沒來得及放下的抹布,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僵硬倔強。
“媽!您怎麼躺地上了?”鐘浩天快步衝過去,蹲下身想扶她,指尖剛碰到母親的胳膊,就被她猛地甩開。
“彆碰我!疼!我的腰要斷了!”
鐘母哭得更凶,眼睛卻死死瞪著楊真真的方向,“浩天,你可算回來了!你再晚一步,媽就要被這個喪門星給害死了!”
鐘浩天這才轉頭看向楊真真,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她怎麼就站在那兒不動?
就算眼睛看不見,聽見媽哭成這樣,也該過來問問吧?
但轉念一想,她畢竟看不見,或許是嚇傻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隻低聲道:“真真,你站著乾什麼?過來搭把手。”
“我不!”鐘母立刻尖聲反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誰要她碰!她就是故意的!剛才我說她兩句,她就推我!你看我這腰,就是被她推得摔在地上扭的!”
她一邊說一邊捶著地板,嗓門大得震得人耳朵疼:“我們鐘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娶了這麼個打婆婆的白眼狼回來!吃我們的喝我們的,還敢對我動手!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真真,我媽說的是真的?”鐘浩天的聲音沉了下來,他看向楊真真,眼裡帶著明顯的失望和不解。
他知道母親脾氣急,有時對真真苛刻了點,但真真一向溫順,怎麼會突然動手推人?
楊真真這才緩緩轉過身。她臉上沒什麼表情,既不激動也不委屈,隻是平靜地“望”著鐘浩天的方向,聲音清晰得像淬了冰:“不是。”
乾淨利落,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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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母立刻跳腳:“你還敢狡辯!當時家裡就我們兩個人,不是你推的難道是我自己摔的?”
“是。”楊真真迎上鐘浩天的打量,儘管她看不見那裡麵的複雜情緒,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語氣裡的懷疑,“是媽她自己摔的。”
她頓了頓,語速不緊不慢,卻字字都砸在人心上:“她剛才罵我,然後抬手要打我,我躲開了,她自己沒站穩,就摔了。”
沒有添油加醋,沒有多餘的辯解。
楊真真從頭到尾都沒有情緒波動,也沒有痛哭懺悔,委屈落淚,隻是陳述事實,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鐘浩天愣住了。
他印象裡的楊真真,受了委屈最多紅著眼圈掉幾滴淚,要麼就是沉默著不說話,什麼時候這樣乾脆利落地反駁過?
甚至……還說母親要打她?
“你胡說!”鐘母氣得渾身發抖,“我什麼時候要打你了?你這個小賤人,不僅推我,還敢汙蔑我!”
“浩天,兒子,你可彆信她了的鬼話!她就是看我不順眼了,我說話難聽她早就想打我……”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
楊真真打斷她,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廚房門口的地板擦得乾淨,你不是想打人,怎麼會摔倒?自己往前摔,和彆人推著摔的,是有區彆的……”
鐘母的哭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她剛才摔得急,兒子回來也隻想告狀,還真沒想這些。
鐘浩天看看母親瞬間僵硬的臉,又看看楊真真挺直的脊背,心裡忽然有些亂。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該信誰。
眼前的楊真真,好像突然變得陌生了,不再是那個會小心翼翼看人臉色、識大體受了委屈也隻會往肚子裡咽的女人了。
楊真真卻沒再看他,也沒再理會地上的鐘母,隻是轉身走向客廳的沙發,摸索著坐下,將那塊抹布放在了旁邊的茶幾上。
多餘的話,她懶得說。
信與不信,是他的事。
她已經不是那個需要靠彆人的信任才能活下去的楊真真了。
屋裡一時陷入了詭異的安靜,隻有鐘母壓抑的抽噎聲,和鐘浩天站在原地,那聲遲遲沒能出口的歎息。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腔時,鐘浩天皺了皺眉。
剛簽完手術同意書,醫生的話還在耳邊回響:“病人年紀大了,骨質疏鬆得厲害,這次是腰椎粉碎性骨折,手術風險不低,術後恢複期至少六個月,護理得格外小心。”
他靠在走廊的牆上,捏了捏發脹的太陽穴。
手機裡堆積著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公司的。
項目到了關鍵期,他這幾天幾乎是醫院公司兩頭跑,眼下烏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病房裡傳來母親的痛罵聲,隔著門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是死人嗎?這點水都端不穩!燙死我了!滾!給我滾出去!”
緊接著是一陣瓷器摔碎的脆響,然後是護工委屈又無奈的聲音:“大姐,您彆激動,我再給您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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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你倒!我要楊真真來!那個小賤人把我害成這樣,憑什麼在家享福?讓她來伺候我!”
“還有你,你是伺候人的,居然敢跟我頂嘴?拿錢不好好工作,難怪你這輩子沒出息,就做個護工伺候人了!”
鐘浩天推門進去時,就看見母親躺在床上,臉色因為疼痛和憤怒漲得通紅,床頭櫃上的玻璃杯碎了一地,水漬順著櫃角往下滴。
新來的護工站在一旁,氣得手都在抖。
“媽!您又發什麼脾氣?”鐘浩天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醫生說了您得靜養,不能動氣。”
“我靜養?我怎麼靜養?”鐘母看見他,眼淚立刻湧了上來。
“我的腰都快斷了,那個凶手卻在家裡舒舒服服的!浩天,你是不是又被她灌了迷魂湯?她把我摔成這樣,你還護著她?讓她來!我要讓她給我端屎端尿,讓她嘗嘗我的滋味!”
“真真眼睛看不見,怎麼來伺候您?”鐘浩天揉著眉心,耐著性子解釋,“醫院人多眼雜的,她眼睛看不見來了也是添亂,還怎麼伺候您呢?護工我請的是最好的,您有什麼需求跟她們說就行。”
“看不見怎麼了?看不見就不用贖罪了?”鐘母不依不饒,拍著床沿哭喊,“我看她就是裝的!以前讓她乾什麼都能乾,怎麼我一倒下,她就成廢人了?她就是故意躲清閒!”
鐘母才不管是不是自己打人摔的,反正統統怪到楊真真頭上。
退一萬步說,自己打她她要不躲開,就那麼受著,自己好好的還會摔倒嗎?不怪她怪誰?
鐘浩天沒再接話。
這幾天母親已經鬨了無數次。
從第一個護工被罵哭著走,到第二個乾了半天就辭職。
現在這個是他托人好不容易找來的,據說最有耐心的大姐,可看樣子也撐不了多久。
他知道母親是心裡憋著氣。
以前在家,楊真真就是她的出氣筒,哪怕是做飯晚了五分鐘,都能被她指著鼻子罵上半小時。
可現在,她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楊真真又不在眼前,那股邪火沒處撒,隻能全發泄在護工身上。
作為兒子,他又能怎麼辦呢?
他走到窗邊,給公司打了個電話,語氣疲憊:“再派個人來負責項目吧……對,最好是經驗豐富點的,我這幾天家裡真的走不開,我母親在醫院……”
掛了電話,他回頭看了眼還在罵罵咧咧的母親,心裡忽然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這幾天他累得像條狗,母親卻隻顧著發脾氣,楊真真那邊……他幾乎沒怎麼聯係。
那天從家裡出來後,他沒再回去過,就住在醫院的病床。
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楊真真,那個平靜地說出“她要打我,我躲開了”的楊真真,和他記憶裡那個永遠低著頭、受了委屈隻會沉默的女人,好像完全是兩個人。
“浩天!你聽見沒有?”母親的聲音拔高了八度,“明天就讓楊真真來!她要是不來,我就絕食!”
鐘浩天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媽,您彆鬨了。真真的眼睛不方便,你現在需要休養,等她好點了,我再讓她來看您。”
“我不管!”鐘母開始撒潑,“我今天就要見她!你現在就去把她給我抓來!”
正吵著,護士敲了敲門走進來,看見地上的狼藉,愣了一下,還是趕緊讓人拿了掃把過來收拾。
鐘母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她身上,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去:“動作快點!磨磨蹭蹭的,看著就心煩!”
護士小姐抿著嘴,對奇葩很是無語。
要不是為了幾個窩囊廢,當場就要跟她沒完了。
一旁的護工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頭埋得很低生怕被這個奇葩雇主看不順眼了。
畢竟奇葩抵不住錢多,她還想繼續乾,翻幾倍的工資乾幾個月,家裡一年開銷不愁女兒的學費也有著落了。
不就是受氣,無論如何還不能走。
鐘浩天天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很累。
他轉身拿起外套:“公司還有事,我先回去一趟,晚點再來看您。”
“你彆走啊!”鐘母急了,“你把楊真真給我帶來!”
鐘浩天沒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裡的消毒水味更濃了,他靠在牆上,掏出手機想給楊真真打個電話,指尖懸在撥號鍵上,卻遲遲按不下去。
他甚至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質問她那天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還是……問問她在家怎麼樣,身體好點了沒有?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滿臉的疲憊和茫然。
他忽然覺得,這場鬨劇,好像才剛剛開始。
而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像個被扯得快要斷裂的風箏,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徹底散架。
唉……
鐘家
楊真真坐在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惡魔小姐給她的那枚光滑石子。
石子冰涼,觸感卻異常清晰,像此刻她心裡的某種情緒。
“鐘浩天他媽手術不太順利,醫生說恢複不好可能要留後遺症。”朱稚的聲音從陰影裡飄出來,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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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現在每天夜裡疼得直哼哼,什麼藥都不管用。”
聽惡魔小姐這麼說,楊真真的指尖頓了頓,沒說話,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怎麼辦,好像有點痛快。
一種近乎殘忍的痛快感,像藤蔓一樣悄悄爬上心頭。
她想起以前,鐘母指著她的鼻子罵“不下蛋的雞”,想起她故意把冷水潑在自己剛收好的衣服上,想起她在親戚麵前說自己“手腳笨,賤骨頭,上不了台麵”……
那些刻薄的話語,那些輕蔑的眼神,此刻好像都隨著醫院裡那一聲聲壓抑的痛哼,煙消雲散了。
“你好像很開心。”朱稚的影子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變了,聽到長輩受苦,你居然覺得痛快。”
楊真真抬起頭,月光恰好落在她臉上,能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
“我是不是……心理扭曲了?”她輕聲問,語氣裡帶著點自己都未察覺的茫然。
母親還在的時候,總教她“退一步海闊天空”,教她“善良是最好的品德”。
她一直記著,所以被鐘母刁難時,她忍;被鐘浩天敷衍時,她也忍。
彆人傷害她,她不計較,她笑臉相迎。
她以為隻要足夠善良,足夠不計較,總能換來一點真心,一點太平。
可結果呢?
她換來的是變本加厲的欺負,是日複一日的鬱結。
夜裡常常睡不著,胸口像堵著一塊大石頭,悶得喘不過氣。
可現在,那個總是欺負她的人躺在病床上,疼得輾轉反側,她卻覺得心裡那塊石頭好像鬆動了,甚至……有點輕鬆。
“心理扭曲?為什麼這麼覺得?”朱稚笑了,笑聲裡帶著點嘲諷,“難道看著傷害你的人過得舒坦,你才覺得正常?”
楊真真沉默了。
她想起昨天鐘浩天打電話來,聲音疲憊不堪,說鐘母又把護工罵跑了,說她夜裡疼得厲害,脾氣越來越暴躁。
他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求助,希望她能去醫院看看,哪怕隻是站在那裡當個出氣筒,或許也能讓鐘母安分點。
她拒絕了。
“我的眼睛還沒好,去了也是添亂,媽她見了我情緒激動,也不適合養病。”她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鐘浩天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最後隻說了句“好吧,你照顧好自己”。
掛了電話,她沒有絲毫愧疚,反而覺得鬆了口氣。
她不想去醫院,不想麵對鐘母那張或痛苦或怨毒的長輩,更不想再扮演那個逆來順受的“好媳婦”。
“以前我總覺得,善良是對的。”楊真真低下頭,看著手裡的石子,“我媽說,人在做天在看,善良的人總會有好報。”
可她的好報在哪裡呢?是被人辱罵,被人欺負,抑或是現在這雙暫時失去光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