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是來做生意,也確確實實是被人害了,我那有能力,那有膽量,敢擅闖大王寶地,更彆說…彆說特意來找大王。”
話音落下,大殿內一片死寂。
樂東清晰的看到,鬼王眼中那最後一絲期待熄滅了。
他鬆開按著那蒙布凸起物的手,仿佛一瞬間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連同那魁偉的身軀都似乎佝僂了幾分。
那神態,竟莫名像極了一個鼓起勇氣表白卻遭到明確拒絕的男人,充滿了挫敗感。
他意興闌珊地癱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沉悶漠然:
“行了…都按號排下去吧。”頓了頓,他又像是想起什麼,補充道:“另外,今天抓緊點卯。還有,看緊三個月沒達標的那兩小子,彆到時候下油鍋,人再給我跑了。”
“是,謹遵大王諭令!”袁管事和梁老財連忙躬身答應。
鬼王不再多言,站起身。就在他魂體沒入紅布之後黑暗中時,周圍的光線驟然暗淡下去,恢複了最初的黑暗。
然而,鬼王那威嚴狠辣的聲音依舊沒斷,從四麵八方湧來,傳在殿內:
“最近…聽到好些閒言碎語。”
鬼王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千鈞重壓,“說你二人,拉幫結派,搞些小動作。”
袁明義和梁老財的魂體一顫,頭顱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口,連大氣都不敢喘。
鬼王聲音繼續道,敲打的意味愈發明顯:“念在你二人是最早跟隨我的老人,有些事暫且不追究。”
“但是——”
“不管你們生前有何恩怨,死後又結了哪些梁子,希望你們弄清楚,誰才是主!
不要讓你們你們的事,淩駕於本王的大事之上!”
“無論如何,拘魂!保證此地魂魄數量隻增不減,才是首要!重中之重!聽明白了麼?”
最後幾個字,已是帶著森然的殺意。
“明白!明白!我們肯定以大王之事為重。”
袁管事和梁老財嚇得魂體亂顫,撲通一聲跪伏在地,連聲保證,聲音都變了調。
隨即,那冰冷的威壓退去,周圍徹底陷入了最初的絕對黑暗,再也感知不到鬼王的存在。
過了好一會兒,袁明義和梁老財才驚魂未定的從地上爬起來,互相看了一眼。
驚懼過後,那積怨已久的敵意再次浮現,梁老財整了整自己的財主襖,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袁管事,可是聽清楚了?要以大王的事情為重啊!”
袁明義扶了扶歪掉的眼鏡,反唇相譏:“這句話,梁管事還是多對自己念叨幾遍吧。”
說罷,不再理會對方,對樂東和林尋低喝一聲:“走了!”
回程的路上,樂東的心思全然不在腳下路。
鬼王那異常的反應,那充滿期待又驟然失望的追問,那被黑布蒙住的神秘物件,以及最後那番敲打……無數疑問在他腦中盤旋。
同時,他也更加好奇,這袁管事和梁老財,生前到底是何身份,又有怎樣的深仇大恨,竟到了死後在這鬼王麾下還要如此明爭暗鬥?
也不知走了多久,周遭壓抑的死寂和黑暗逐漸褪去,熟悉的嗡嗡嘈雜聲響起。
穿過內城牌坊,外城那副擁擠混亂的景象再次撲麵而來。
叫賣聲、爭吵聲、嬉笑聲形成一種怪異扭曲的“生機”。
袁管事停下身子,臉上浮出厭惡,他似乎很討厭外城的混亂和這些“底層”陰魂。
他看都懶得再多看樂東和林尋一眼,很是隨意地對身後一直默默跟隨的那兩名執法隊陰魂揮了揮手,吩咐道:“帶他們找個空屋安頓下來。”
說完,不再多留一秒,一甩他那長衫的袖子,轉身就朝著內城的方向快步離去,很快消失在幢幢鬼影之中。
樂東和林尋對視一眼,隻好繼續跟著那兩名麵無表情的執法隊員。
他們被引著離開主乾道,鑽入更加狹窄破敗的岔路和小巷,這裡的建築比主街兩旁更加殘破,有些甚至已經半坍塌,陰魂的數量卻絲毫不少,擠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更加擁擠和混亂。
最終,他們在一條小巷儘頭停了下來,麵前是一間仿佛隨時會散架的破木屋,屋門歪斜,窗戶隻剩下幾個黑洞洞的窟窿。
“就這兒了。以後這就是你們的落腳點,和屋裡的老住戶彆起衝突,敢私下打鬥,要你們好果子吃。”
說完,執法隊不再多言,轉身便融入了巷外熙攘的鬼流之中,留下樂東和林尋,麵對著那扇歪斜破敗的木門,以及門後未知的“老住戶”和在這萬魂之城艱難求存的未來。
嘈雜的聲浪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們孤立在這片破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