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緊張的氣氛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後的寧靜。
柯蒂斯小心翼翼地合上機器的黃銅外殼,扣緊最後一個卡扣,發出輕微的“哢嗒”聲。
韋伯則將散落在地上的工具一一拾起,遞還給柯蒂斯,由他精準地放回牆角的工具箱裡。兩人動作輕柔,生怕吵醒剛剛在藥物作用下沉沉睡去的莉莎。
裡奧沒有離開,他找來一小塊乾淨的軟布,蘸了點水,默默地擦拭著地板上的油汙和兩個大人忙碌時踩出的雜亂腳印。
他低著頭,神情專注,努力想為這沉重的氣氛分擔一點點重量。
看著收拾得差不多了,韋伯走過來,手掌輕輕揉了揉小兒子烏黑亮麗的頭發,聲音壓得極低。
“好了,兒子,去睡吧。小心點,彆吵醒媽媽了。”
裡奧抬起頭,看了看床上呼吸平穩的莉莎,又看了看滿臉疲憊的柯蒂斯叔叔,乖巧地點點頭,踮著腳尖悄無聲息地溜出了車廂。
韋伯和柯蒂斯對視一眼,也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車廂,輕輕帶上了門。
車外的空氣清涼了許多,帶著夜晚的露水和遠處曠野的氣息。
時間來到了淩晨兩點,馬戲團大部分區域的燈火已經熄滅。
白天的喧囂徹底沉澱下來,隻剩下幾盞防風的汽燈還在關鍵通道上投下了昏黃的光暈,偶爾能聽到守夜人輕微的腳步聲和遠處牲畜棚裡傳來的窸窣動靜。
韋伯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活動了一下因長時間保持固定姿勢協助而變得有些僵硬酸脹的肩膀。
他利落地攀爬上一旁堆疊著的貨箱,站在高處,朝下麵的柯蒂斯伸出手,聲音依舊壓著:
“上來吧,兄弟,這裡視野開闊些。”
柯蒂斯借了一把力,也被拉上了最高層的貨箱。
木板在他們腳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但足夠穩固。
韋伯脫下了那件華麗但厚重的演出外套,隨意搭在箱子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絲綢襯衣。
夜風吹拂著他汗濕的胸膛,帶來一絲涼意,他卻似乎毫不在意。他望著遠處霍恩道夫城方向依然璀璨的燈火,沉默了片刻,最先開口,聲音低沉著說道:
“這次又失敗了?”
柯蒂斯在他身旁坐下,沒有看韋伯,隻是望著不遠處馬戲團大帳篷的輪廓,微微搖了搖頭。
韋伯見狀,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果然還是這樣啊……”
“沒事的,這次失敗,下次再來就行了,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習慣性地想用樂觀的態度去感染對方,但此時的這份樂觀此刻也不由地帶著些沉重的意味。
韋伯望著黑漆漆的天空再度搖了搖頭,接著他像是變戲法般在身上一陣摸索,直到引起了柯蒂斯的注意之後才從衣兜裡掏出了一個扁平的小銀壺。
他手腕一抖,精準地扔給柯蒂斯。
“接著。”
柯蒂斯接過還有些溫熱的銀壺,愣了一下。
韋伯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容,驕傲之情溢於言表。
“兄弟,這可是魔術技巧。”
他頓了頓,又湊上前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聲點,彆讓塞拉菲娜發現了。”
“你也知道的,她平時可不允許我喝酒。”
韋伯提到了他夫人的名字,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和懼內。
柯蒂斯拔開壺塞,仰頭灌了一口。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陣暖意,他喝了一口之後又把酒壺遞還給韋伯。
兩人就這樣,一人一口,默默地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