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棧橋旁,老博羅斜靠著係纜樁,一邊剔著牙,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掃著麵前這位自稱賈艾斯爵士的聯盟商人。
海風吹動著他油膩的頭發,也帶來甲板上隱約的人聲和貨物移動的響動。
魯金斯基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微微欠身說道:
“博羅先生,實在抱歉。我們這次的船隊來得確實倉促,沒能提前報備,給港口和您添麻煩了。”
他說著,動作自然地從大衣內袋摸出一個不算太厚但折疊整齊的信封,借著握手的姿勢,悄無聲息地塞進了老博羅的手裡。
“相信博羅先生也能看得出來,我是第一次過來,才會有這方麵的疏漏。”
“所以呢,還請您指點指點,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教一教我們該怎麼補辦手續?”
老博羅的手指熟練地撚了撚信封的厚度,臉上卻依舊掛著那副公事公辦但略顯為難的表情,他把信封揣進兜裡,歎了口氣:
“賈艾斯爵士,您這……”
“唉,不是我不想幫忙。但規矩就是規矩,我老博羅在紮裡亞斯克港做了這麼多年總調度,總不能自己帶頭壞了規矩吧?”
“這要是傳出去,上頭怪罪下來,我這飯碗可就保不住嘍。”
他嘴上說著難辦,眼睛卻一直瞟著魯金斯基,像在掂量著對方的分量。
魯金斯基心裡冷笑,臉上卻露出更加猶豫和肉痛的神色,他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決心,又從另一個口袋摸出一個明顯厚實許多的信封,再次遞了過去:
“博羅先生,規矩我懂。隻是這生意耽擱不起,您看能不能幫我們想想辦法?”
老博羅這次接得飛快,指尖一掂量,臉上那點為難情的神色當即就被海風吹散了。
他這一次換上了熱情洋溢的笑容,很自來熟地拍著魯金斯基的肩膀,晃了晃說道:
“好說、好說啊,賈艾斯爵士你都把誠意擺這份上了,我怎麼也得幫你不是?”
“這手續補辦嘛,包在我身上,我現在就幫你補了。”
“不過嘛……”
他拉長了聲音,繼續說道:
“我這補辦入港申請容易,但那入港審核,還得你們自己去海關大樓跑一趟。”
“流程米沙老弟應該很熟了,讓他帶你去就行。我這邊再給你把調度文件先準備好,到時候你們那邊手續一齊全,這事就算成了。”
他說完,也不等魯金斯基再客套,轉身就走到了一旁。
來到一個稍微被風的角落,這個老家夥就迫不及待地從懷裡掏出剛剛到手的兩個信封。
沒有避諱魯金斯基他們的眼神就大大方方地數了起來,嘴裡還發出滿意的嘖嘖聲。
等數完大致的數目之後,他猶豫了一下,接著才扯著嗓子朝已經走遠的魯金斯基和米哈伊爾高聲喊道:
“喂!你們倆!”
“記得早點去海關署啊,趁著我們署長大人還沒睡醒,趕緊把事情辦了!”
“要是等他醒了,那可有你們受的,到時候彆說我沒提醒你們啊!”
米哈伊爾聽到這話,回頭衝著老博羅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苦笑,拉著魯金斯基加快了腳步。
等兩人遠離了碼頭,米哈伊爾這才低聲對魯金斯基說:
“看見沒?這就是帝國官場的德行。”
“一層吃一層的,就連老博羅這種管纜繩的小官都想咬一口。”
“待會兒到了海關大樓,魯金斯基小哥你要記住,咱們態度一定要好,錢要遞得及時。”
“千萬彆試著跟他們講道理,他們嘴裡除了錢,沒有道理可講。”
兩人穿行在紮裡亞斯克清晨漸漸熱鬨起來的街道上,米哈伊爾一路低聲傳授著應付帝國基層官吏的心得。
不久,一座灰撲撲的三層石質大樓出現在在了他們眼前,門楣上掛著“紮裡亞斯克海關管理署”的銅牌,字跡有些模糊。
兩人走進了略顯昏暗的大廳,一股陳年紙張和灰塵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
前台的辦事員是個臉頰瘦削的年輕人,正歪在椅子上,對著牆角的煤油燈出神,聽到腳步聲,眼皮都沒抬一下。
“你好,我們來辦理入港申請。”
米哈伊爾湊上前,賠著笑臉說道。
辦事員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聲音拖得老長:
“還沒到上班時間,現在彆來。”
麵對這無禮的態度,米哈伊爾臉上笑容不變。
他身體又往前湊了湊,同時一個薄薄的信封已經滑到了櫃台桌麵上,被他用手掌巧妙地壓住推了過去:
“這位先生,打擾了,我們知道您還沒上班。但我們實在有急事,船隊都在碼頭等著呢,您看能不能幫個小忙,讓我們把入港審核弄了?”
辦事員的目光落在那個信封上,停頓了兩秒,然後慢條斯理地伸出手,用兩根手指把信封夾走,動作熟練放到了桌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