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蓮花”這個名字在暗城底層流傳的速度,比花癡開想象中更快。
當他穿過那條幽藍色的長廊,踏入真正意義上的暗城內部時,空氣驟然改變——不再是賭場常見的混合氣味,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金屬和腐朽感的特殊氣息。光線從頭頂的管道中透出,不是自然光,也不是普通燈光,而是一種暗淡的磷光,讓整個空間籠罩在詭異的青白色調中。
“蓮花閣下,請跟我來。”迎接他的是一位戴著鳥嘴麵具的侍者,聲音經過處理,分不清男女,“新人需要先進行‘定級賭局’,確定您在暗城的初始權限。”
侍者領著他穿過一條向上的螺旋樓梯。樓梯兩側的牆壁上,鑲嵌著無數個小屏幕,每個屏幕都在播放不同的賭局——有的在豪擲千金,有的在生死相搏,有的平靜如水卻暗藏殺機。
“暗城九層,權限不同。”侍者邊走邊解釋,“新人一般從地下一層開始。每贏一場定級賭局,可上升一層。權限越高,能參與的賭局越大,能獲取的信息越多。”
花癡開注意到,屏幕上的賭局中,賭注五花八門:金錢、珠寶、房產這些尋常之物自不必說,更有肢體、器官、記憶、技藝,甚至……人生。
一個屏幕上,一個麵容枯槁的男人正在簽署文件,將餘生所有時間賣給對手,換取救治女兒的機會。
另一個屏幕上,兩個賭徒在對賭手指,一刀下去,鮮血噴濺在賭桌上。
“到了。”侍者停下腳步。
眼前是一扇黑色的門,門上用金粉繪製著複雜的籌碼圖案。侍者推開門,裡麵是一個不大的房間,中央一張賭桌,桌對麵坐著一個人。
那是個女人,看起來三十出頭,身穿暗紅色旗袍,頭發高高盤起,插著一根玉簪。她正低頭看著手中的牌,聽到開門聲,抬起眼,眼神銳利如刀。
“新人?”她問,聲音冷冽。
“代號蓮花,前來進行定級賭局。”花癡開走到賭桌對麵坐下。
女人打量著他,目光在他手指上停留片刻:“夜郎七的徒弟?千手觀音的傳人?”
花癡開心中微凜,麵上不動聲色:“是又如何?”
“不如何。”女人放下牌,“隻是提醒你,暗城不缺高手。二十年前,你父親花千手來過這裡,贏過,也輸過。”
花癡開的呼吸停頓了一瞬。
“你知道我父親?”
“暗城記錄一切。”女人淡淡道,“每一場重要賭局,每一個重要人物,都會被記錄在‘永夜碑’上。花千手,代號‘千蓮’,曾在地七層連贏三十六場,創下紀錄。後來……輸給了‘天局首腦’,代價是一條手臂和全部籌碼。”
花癡開握緊了拳頭。父親的手臂確實有舊傷,但他一直以為是年輕時練習賭術留下的。原來,是在這裡輸掉的?
“你想知道更多?”女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贏了我,我告訴你花千手在暗城的所有記錄。輸了,你就從地下一層開始爬,慢慢找答案吧。”
“賭什麼?”
“最簡單的,猜點數。”女人從桌下取出一個特製的骰盅,裡麵是三枚純黑色的骰子,“不過不是猜大小,而是精確猜出三枚骰子的點數總和、奇偶、以及每一枚骰子的具體點數。”
這是極高的要求。普通賭徒能猜中總和已屬不易,要精確到每一枚,幾乎不可能——除非,能“聽”出骰子落定時的細微差彆,能“算”出骰子在骰盅中的運動軌跡。
花癡開看著那三枚黑骰子,在暗淡的光線下,它們仿佛吸收了周圍所有的光。
“你先還是我先?”他問。
“新人先請。”女人將骰盅推到他麵前。
花癡開拿起骰盅。入手沉重,材質特殊,隔絕了大部分聲音。他輕輕搖晃,三枚骰子在盅內碰撞,發出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響。
他閉上眼睛。
千算啟動。
腦海中,骰盅的形狀、骰子的重量、搖動的角度、空氣的阻力……無數數據如瀑布般流過。他的耳朵捕捉著最細微的振動,手指感受著骰子碰撞帶來的反饋。
五秒,十秒,二十秒。
他停下手,將骰盅輕輕放在桌上。
“猜吧。”女人說。
花癡開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骰盅上,仿佛能穿透那層黑色的材質,看到裡麵的骰子。
“總和……十七點。”他說,“奇偶為奇。三枚骰子分彆為:五點,六點,六點。”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複平靜:“確定?”
“確定。”
“開盅。”
花癡開揭開骰盅。三枚黑色的骰子靜靜躺在那裡:五點,六點,六點,總和十七。
完全正確。
“不錯。”女人點頭,“現在輪到我了。”
她拿起骰盅,動作比花癡開更加流暢,仿佛手臂與骰盅融為一體。搖骰時幾乎沒有聲音,就像骰子懸浮在空中。
三秒,她就停下了。
“猜。”她說。
花癡開凝神細聽。剛才那短暫的搖動,幾乎沒有任何有效信息。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女人用了特殊手法,讓骰子在盅內處於“失重”狀態,落地時幾乎沒有碰撞。
他需要另一種方法。
“能靠近一點嗎?”他問。
“請便。”
花癡開起身,走到賭桌側麵,俯身靠近骰盅。他的右手輕輕按在桌麵上,食指上的蓮花戒指接觸到木質桌麵。
一瞬間,細微的振動從桌麵傳來,通過戒指傳到指尖,再傳到他的神經。
這是花家祖傳的技藝——“蓮心通明”。通過接觸介質,感知其中物體的狀態。傳說練到極致,能隔牆感知骰子點數,能通過地麵感知對手心跳。
花癡開閉上眼。戒指傳來的振動在腦海中轉化為圖像:骰盅內,三枚骰子呈品字形分布,點數分彆是……
“總和十二點,偶。骰子分彆為:三點,四點,五點。”
女人盯著他,良久,忽然笑了:“花千手的兒子,果然有些門道。”
她揭開骰盅,正如花癡開所說:三點,四點,五點。
“你贏了。”女人從懷中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扔給他,“這是地三層權限牌。你可以跳過地下兩層,直接去地三層。那裡的賭局,才真正開始涉及暗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