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睜開眼的時候,天花板上正在滴水。
不是係統副本中常見的靜態背景音,而是真實的、毫無節奏的滴水聲,每一下都砸在她的聽覺皮層上,帶著一種幾乎能拉扯意識的冷意。
她眨了眨眼,下意識伸手去摸額頭——沒有水。她的額發乾燥,手心溫熱。
可水聲依舊在。
她坐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老舊的木床上,四周是昏黃牆漆與微微發黴的空氣,像極了她小時候住過的那間郊區房間。
桌上放著一個掉漆的收音機,電源沒有插,喇叭卻輕輕響著一段似有若無的旋律。窗簾外是一片模糊的光霧,看不清白天黑夜,隻有時不時掠過的鳥影,帶著一種荒誕的、被人為製造的自然感。
她的第一反應是——這不是剛才那個街區副本。
也不是係統標準範式裡的懲罰副本。
更像是……一種“回聲”。
副本的“回聲”,來源於她的過往記憶,卻不是準確複刻,而是像在某個被低精度模擬器掃描過的模型庫中,隨機拚接出了她的“童年印象樣本”。
蘇離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皮膚上泛著微光,不再是上一個副本中那種被錨點構建拉緊的現實感,而是略顯浮動的數據邊緣。
她意識到,這不是副本正式結構。
這是一次係統的“複合感知測試”過程。
她並不是真的“清醒”了,而是落入了一種更高級的“感知困擾帶”,這類區域通常用於臨界人格的“真實性重檢”。
——如果你連自己醒沒醒都無法判斷,就會開始懷疑:你有沒有真的醒過。
“你終於起來了。”
一個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蘇離轉身,一個身影正靠著門框站著,穿著她高中時的校服,神情懶散,眼神中卻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清澈。
那是她自己。
確切地說,是十七歲的蘇離。
她幾乎立刻意識到,這不是她對過去的回憶,而是係統投放給她的自我對照模型。一個用於驗證她是否偏離“原始意識結構”的映像體。
“我早就猜到你會來這裡。”少女蘇離聳聳肩,“你那種扭來扭去的逃法,早晚會被拉回來做這個測試。”
“你不是我。”蘇離冷冷地說。
“也許不是現在的你,但我確實是你曾經的某個版本。”少女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太陽穴,“你的腦裡對‘真實自我’的認知,早就被係統拷貝了好幾層。就看你哪一次願意認了。”
“我不會認你。”
“哦?”少女笑了笑,轉過身走進廚房,“那你最好彆吃這裡的飯,彆用這裡的水,彆開這裡的窗。因為你接受它們的那一刻,就是你承認這個空間的‘真實性’。”
蘇離沒有追上去,隻是站在原地,死死盯著那扇泛黃的門板。
這是個陷阱。但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而是認知意義上的。
係統構建這類“感知困擾空間”,不是為了懲罰她,而是試圖誘導她選擇認同某個過去的自己,從而放棄當下的覺醒路徑。
她一旦認同這個“十七歲的自己”,就相當於在邏輯層麵默認:“我曾經是更好、更純淨的我”,那麼係統就能以“恢複”或“還原”的名義,逐步“回寫”她當前的意識結構。
廚房傳來水聲,炒菜的聲音,還有那熟悉到近乎詭異的《愛情買賣》旋律。
蘇離忍不住咬牙笑了一聲——係統還真是考古式重建,連她初中時最討厭的流行曲都調出來了。
她環視四周,注意到窗台上放著一本舊筆記本,上麵寫著:
【請記錄下你此刻對“真實自我”的描述】
她知道,隻要她寫下哪怕一個字,這段“測試副本”就會認定她進入了“自我回溯狀態”,而係統將有權啟用“副本回寫算法”,強製她進入“思維乾預通道”。
這是她目前最不能容忍的。
她緩步走到筆記本前,手指懸在上方,忽然停住。
然後,她寫下了四個字:
“不是現在。”
瞬間,牆壁震顫了一下,像是係統識彆到關鍵語義的入侵邏輯被觸發。
蘇離抬頭,看見十七歲的自己從廚房探出頭,表情罕見地凝重:“你寫了什麼?”
蘇離淡淡一笑:“我寫我還沒來得及成為我自己。”
電燈啪地一聲滅了。
一股潮濕的風從窗戶縫隙中灌進來,帶著泛舊的印刷墨味,仿佛整個空間正在崩解。
【非標準答複】
【原型一致性測試失敗】
【臨界態人格未入庫】
【副本感知結構將強製轉入第二階段】
蘇離站在原地不動,任由那片記憶的幻象緩緩剝落。
她知道,接下來的測試會更加扭曲。
但她也知道,她已經成功逃過了“回溯誘導”這一關。
而她現在最需要做的,是找到這片“困擾副本”的出口。
——或者,製造一個出口。
她曾以為“困擾副本”的出口,會像此前那些副本一樣,藏在某個邏輯死角或者故事節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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