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結構在短暫重構後再次趨於穩定。表麵上看,副本仿佛恢複了正常運行,但蘇離知道,這隻是係統在下一階段操作前的緩衝過渡。
她踩著碎光斑駁的街道,周圍的建築輪廓近乎完美,卻缺乏溫度,就像一具具空殼。她走進一家熟悉又陌生的書店,指尖劃過書脊,卻沒有一本能被真正翻開。空氣裡彌漫著“模擬填充”的氣息,像是一切真實曾在這裡存在,又在她不注意的時候被整齊撤回,隻剩仿像。
【副本負載率:穩定】
【意識同步頻率:95】
【係統建議:歸順】
【歸順路徑建議1:接受當前身份,恢複默認人格結構】
【歸順路徑建議2:允許係統接管主控,導入理想劇本模板】
提示音一條接一條浮現,像是在用最柔和的方式說出最冷酷的事實。
“終於來了。”蘇離喃喃。
昭淵沒有立刻回應。這個沉默本身就顯得不對勁。
蘇離停在街角,盯著懸浮於空中的“歸順路徑建議”幾個字,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係統開始投放理想劇本了。”她低聲說,“這是第四階段誘導機製的前奏。”
她想起昭淵曾說過,係統會在徹底鎮壓失敗之後,啟動“引導歸順”,用“不打壓、隻許願”的方式重構個體意識。歸順,不是失敗的標簽,而是最具迷惑性的獎勵。
這時,書店的玻璃反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浮現。
是她自己——但又不是現在的她。
那是一個精致、溫和、沉靜的版本:臉上沒有疲憊,眼神裡沒有防備,手中捧著一本書,仿佛從未質疑過這個世界的存在與善意。
蘇離的喉嚨忽然一緊。
她意識到這不是係統殘留的圖像,而是“理想人格樣本”:一個以她為原型,但清除了覺醒痕跡的、係統願意留存的“模板人格”。
她試圖轉身離開,但街道儘頭緩緩升起一道光屏,屏幕中投映出大量“歸順者示例”:那些曾在係統中“掙紮過”的人,如今都帶著溫順的笑容,在理想劇本中扮演自己的角色,有家庭、有成就、有一切社會定義的成功——隻是少了一個東西。
自由。
“昭淵,你在嗎?”蘇離壓抑著語氣。
回應她的,依舊是一片沉默。
她忽然意識到,係統不是封鎖了外部信號,而是讓她陷入一個“絕對順從”的副本——在這裡,外部所有乾擾都被劃歸為“非必要噪音”。
她站在那屏幕前,看著一個又一個自己“可能成為的人”,眼神越發冰冷。
“你以為我會選這些?”她低聲說。
光屏沒有回應,卻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抵觸情緒,提示語再度刷新:
【目標意識存在抗拒】
【建議:注入“情感補償”模塊】
【補償模塊類型:親情愛情成就忘憂】
“彆想了。”蘇離冷笑,“這些誘餌隻對還相信這世界有可能完好的人有效。”
她話音未落,街道另一側緩緩亮起燈光,一扇小屋的門緩緩打開。
她看到了一位老人坐在搖椅上,看上去年齡與她母親相仿,身上的毛衣居然是她記憶裡高中時期親手織的那一件——而她早已忘記母親的聲音長什麼樣了。
“你回來了。”那位“母親”輕聲道,語調溫和到近乎真實,“我一直在等你。”
蘇離全身一震。
她不是沒想過係統會用這招,但當“情感補償”真正以如此精準的方式投放時,那種情緒上的撕裂幾乎是無法抵禦的。
“你的房間我沒動過,你還記得小時候在書桌上刻的字嗎?”
她記得。
那一刀一刀的,是她十歲那年發高燒後寫下的“彆忘了我”。
而現在,它正以一種令人心悸的方式出現在這個虛假的“理想劇本”中。
蘇離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動聲色地走進屋子。
她必須確認,這個補償模塊有無連接後門,是誘導模塊的獨立運行,還是歸順劇本主控的一部分。
房間內的一切都與她記憶中一模一樣——甚至連床角那顆被磕掉的紅色油漆點都未曾遺漏。
這不是模擬。
這是一次記憶投影重演,從她本體的深層意識中調取的“最佳慰藉時刻”——係統不是在偽造,而是在利用她自己。
她聽到母親的聲音在她身後緩緩響起:
“你真的那麼辛苦嗎?這些都不是你一個人該承受的事。”
蘇離閉上眼,手指輕輕摸過那張刻著字的書桌,語氣終於冰冷下來:
“你不是她。”
下一秒,房間忽然陷入斷電狀態,所有色彩瞬間褪去,僅剩黑白網格。
“識彆通過。”一個電子音冷冷響起,“目標拒絕歸順,進入下一階段邏輯排查。”
【歸順劇本加載失敗】
【意識抗拒閾值超限】
【係統嘗試切換誘導模型:反向認知重構】
蘇離睜開眼時,已不在原來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