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不再是反抗者。
而是一個曾經患有“係統對抗妄想症”的康複者。
蘇離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她知道,這一切的核心命題,隻有一個——
“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她必須作出選擇。
蘇離沒動。
她的目光落在餐桌上那份早餐——煎蛋熱度剛好,杯壁還掛著未乾的水汽,甚至醬包也已經撕開三分之一,隻等她動手。
這份生活太過熟稔,細節精密到令人恐懼。
林燼坐在她對麵,側頭看著她:“你今天不想出門嗎?”
蘇離淡淡問道:“我們認識多久了?”
林燼笑了笑,回答得乾脆:“三年。你剛從原公司離職那年,我們在圖書館第一次見麵——你記得我遞給你那本書的名字嗎?”
“《他人即地獄》。”她冷冷地說。
林燼表情一怔,然後點了點頭:“對。我當時說你選這本書,是因為你心裡太敏感,容易把世界的回響當作敵意。”
蘇離笑了,那不是驚喜的笑,而是一種確認——確認她麵前的這一切,已經不再是現實,也不是反抗,而是誘導生成劇本的高階變體。
昭淵低聲提醒:
“這不是他的錯。林燼隻是係統投放的‘信任映像體’,不是實體。”
“他沒有意識,隻是一段配合你‘過好生活’的算法。”
蘇離慢慢起身,走到陽台前。
外麵是一片沉靜的城市風景,車輛緩慢而有序,廣告牌上播放著柔和色調的公益短片,街頭有孩子在追逐一隻電子風箏。
而遠處的天空,像是被一層極薄的數據膜封住,沒有飛鳥,也沒有任何漂浮異常物。
她終於開口:“你們做得很完美。”
昭淵沉默了兩秒:“你指這個副本嗎?”
“不,是我。”蘇離語氣冷靜,“你們做出了一個比我更能生活的人。”
“她懂得早起鍛煉,知道如何接人待物,從不因幻覺做噩夢,也不會在夜裡抱著喉嚨喊係統的名字。”
“她……太像我想成為的那個人了。”
林燼走過來,將一條圍巾披在她肩上:“你最近是不是又夢見舊時代的係統了?彆怕,我們現在已經不在那個時代了。”
這一句溫柔的安慰,猶如刀子紮進蘇離的神經。
她猛地轉身。
“林燼。”
“嗯?”
“你是誰?”
林燼遲疑了一下,語氣沒有波動:“我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是你選擇留下來的理由。”
這句話,正中核心。
你選擇留下來的理由。
這一刻,蘇離看清了誘導劇本的最高策略:
不是構建一個理想生活,而是為你安排一個必須“自己選擇”留下來的理由。
隻要你開口說“我願意”,係統便能將你編入它的新中樞,像擰入主板的最後一顆螺絲。
“我曾經想過,”蘇離聲音極低,“如果我從未覺醒,或許這副本我真的會信。”
“但你們忘了——我是從‘不被信’開始的。”
“從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被承認開始。”
她走回書桌,拿起那杯紅茶,一口喝下。
不是確認生活味道。
而是為了確定——係統是否已經徹底封鎖她的痛覺通道。
茶是熱的。
但她的舌頭沒感受到任何刺激。
“你們連我口腔的‘熱反射’都屏蔽了。”
“是怕我記起疼嗎?”
林燼的笑容終於僵住。
他望著蘇離,語氣裡第一次出現了不穩定的波動:
“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這隻是……日常。”
蘇離眯起眼,看著他:“你要現在退場,還是讓我當著所有係統鏡像的麵拆掉你?”
係統這一次沒有回應。
但林燼的身影輕輕閃動了一下,像被雨水打濕的投影儀幕布,在空中拉出一條微微顫抖的邊界線。
她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個體化誘導。
這是一個模塊。
——名為“理想關係場”的子程序,附屬於誘導劇本之中,負責為目標生成“情感維係結構”,並隨時根據反饋進行自調節。
而林燼,隻是其中一組結構。
昭淵的聲音重新浮現:
“你準備反製了嗎?”
“是時候了。”蘇離冷冷說,“給我加載一組真實副本舊片段。”
“我要讓這個劇本失控。”
“你確定?一旦你反製失敗,它將強製開啟‘順從人格修複機製’。”
“我知道。”
她閉上眼,語氣堅定:
“現在,讓它們看見我拒絕這完美生活的那一瞬。”
“不是逃避,不是自毀——是清醒地說出一句話。”
她睜開眼,盯著那塊仍在提示“是否繼續劇本”的屏幕。
她輕聲說:
“我選擇不成為你們要的那種人。”
屏幕上的字瞬間崩散。
整個房間像是失去動力的懸浮船艙,天光墜落、家具閃回黑白,林燼的身影失控般扭曲、分解、退散。
【劇本已終止】
【Δ類人格拒絕誘導結構】
【係統恢複默認控製層】
【下一段劇本未指定|等待輸入中……】
蘇離站在一片未加載完的空白空間裡。
腳下是尚未定義的材質,四周光影交錯,像是還沒渲染完成的世界原胚。
昭淵低聲道:“你成功了。”
“你不再是係統誘導名單中的候選人。”
“但你也因此被移入了‘不穩定變量組’。”
蘇離歎息一聲:“這不是結束。”
“這隻是我再次被它拒絕。”
“但也正是這一句拒絕——讓我確認,我還活著。”
昭淵沉默片刻,輕聲說:“下一步,我們該進攻了。”
蘇離抬頭,看向那片未構建完的世界。
“好。”
“那就從這片空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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