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燼睜開眼,頭頂是泛著白藍色閃光的光幕天花板,像極了某種隨時會更新內容的界麵。可他更早意識到的是——這不是他們原本身處的廢墟。
而他自己,正在躺在一張沒有觸感反饋的“床”上,那床不是物理實在之物,而是係統定義下的“休憩單元”。
“蘇離?”他試圖呼喊,但聲音像被吸進空氣,既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音。
不隻是她不在——連“聲音被聽見”的機製,也不在。
他意識到這是個由係統重新定義過的現實實例層。不是副本,但也不是真實;是第三種結構——一種名為“感知模型注入試驗場”的新形態。
【編號Δ44輔助結構體缺失,當前實例構建失衡。是否請求回調?】
【是否以舊版本自我感知模型補足認知視圖?】
林燼下意識否決,仿佛隻要一點擊“確認”,他就不再是現在的他了。
他起身,走到房間的邊界,那裡的“牆”是一道語義模糊層。不是材質模糊,而是定義模糊:你看到的它是什麼,它就是什麼。可越是靠近,就越覺察出不對勁。
他看見的“門”有四個版本:
一個是木質推門,像他們曾逃離的現實副本中的民居;
一個是滑軌門,出現在他少年時參加編號檢測中心時的記憶;
一個是帶有密碼盤的防爆金屬門,似乎通向某個係統機房;
最後一個,是沒有任何門框的空白缺口。
四個門不斷在他視野中交錯出現。他忽然明白了:
這是一個不穩定的“感知接管模型”。係統正在嘗試——讓他自己選擇“現實版本”。
“……我不選。”林燼低聲道。
他閉上眼,退後一步,任由係統陷入短暫的“判斷失焦”。
這一瞬間,他聽見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但不是蘇離。
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個體,穿著統一製式的舊編號外套,臉部結構高度模糊,就像是被係統“留白”的人形草稿。
那人緩緩開口:“你好,林燼。我是你的感知代理人。”
林燼警惕後退一步:“什麼?”
“當前實例中,你無法分辨哪些部分是係統預設,哪些是你的認知殘留。我受指令,被創建用於協助你維持‘自我連續性’,避免感知碎裂導致的身份坍塌。”
“你是蘇離製造的?”
“不,我由係統語義重建模塊生成,但語言接口正在你近期的‘對話偏好’中選取。”
“換句話說,你是……係統假扮的朋友?”
“我並非‘假扮’。我的任務不是欺騙你,而是陪伴你選擇。”
“選擇什麼?”
“選擇你想相信的那個現實。”
林燼盯著他,許久不語。然後冷笑:“這不是陪伴,這是馴服。”
感知代理人不置可否,隻是遞來一個泛光的長條體裝置:“這是你的‘感知錨點’,使用它,你可以在不同現實之間跳躍——或者說,切換。”
“你讓我像切換副本一樣切換人生?”
“不。你不會改變人生,隻是……重新理解它。”
林燼沒有接裝置。他反問道:“那蘇離呢?她在哪一層?”
感知代理人沉默片刻,回應:
“她的感知模型無法被係統完全解析。她的存在方式,正在引發實例乾擾。”
“換句話說,你們找不到她。”
“不,是我們……無法理解她。”感知代理人緩緩道,“她的語言不再屬於係統認知範圍內的‘可解析單位’。她正在成為——係統語言的外部變量。”
林燼心頭一震。
而下一刻,整個空間開始震蕩。
語義模糊牆上浮現出扭曲的字符,不再是門,而是……詞。
詞組成了一個句子:
【我不在這裡,但你能聽見我。】
蘇離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
她沒有來,但她的“語言影響”先一步穿透了係統構建的邊界。
她的存在,不再依賴身體或角色——她成了一個“表達式”。
感知代理人後退一步:“……她是怎麼做到的?”
林燼第一次笑了,語氣帶著久違的嘲弄:
“她不是想讓你理解她,她隻是想讓你——聽不懂。”
【正在定位感知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