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糊的人影就站在崩塌的城影中央。她沒有臉，卻有聲音。聲音在空曠的敘述斷裂中回蕩，仿佛每一個字都被放大，撞擊在他們的意識深處。
“你們要繼續說什麼？”
蘇離屏住呼吸。她很清楚，這是個陷阱問題。
如果她順勢開口，就等於承認對方擁有敘述權；
如果她沉默，通路將會停滯，他們會被虛無吞沒。
林燼皺著眉，低聲道：“我們不要回應。”
“可如果不回應，我們也走不下去。”蘇離的聲音輕微，卻透出決絕。
她看著那模糊的“昭淵”。
——這可能是真的昭淵殘響，也可能是係統製造的偽敘述者。
“你是誰？”蘇離開口。
她沒有說“昭淵”，而是用了最空白、最直接的發問。
人影的身軀震蕩了一下，語素的漣漪像墨水洇開。
“我是你說出來的。”她回答，“你給了我名字，你把我喚進了斷裂。”
蘇離心頭一緊。
——這回答，沒有說“我是誰”，而是把責任推回給了她。
這是係統慣用的邏輯：誰命名，誰負責；誰開口，誰承載。
林燼冷聲：“夠了。彆理她。”
他拉著蘇離往前走，試圖用腳步繼續延展通路。
然而，他們才跨出一步，那人影便驟然開口，聲音直擊心底：
“蘇離，你在找他嗎？”
蘇離的步伐驟然僵住。
林燼猛地轉頭：“彆聽！”
可為時已晚。
那聲音穿透斷裂空間，如同直接在蘇離的記憶裡書寫。她看見一瞬間的影像：紀以棠的背影，從模糊走向虛無；他回頭的瞬間，沒有表情，隻有一片雪白的光。
蘇離瞳孔收縮。
“你……”她幾乎咬碎了字，“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人影微微偏了偏頭，像在笑，又像在模仿某種人類的表情：“因為你說過。因為你在找。因為——你的敘述裡，有他。”
林燼猛地擋在蘇離身前：“彆聽！這就是陷阱！它不是昭淵，它是偽敘述者！”
蘇離的手卻在顫抖。
她想否認，可那句話擊中了她最隱秘的裂口。
是的，她在找他。她一直在。即便不說出口，她的敘述、她的選擇、她的沉默，都在悄悄指向那個人。
“你不可能知道。”蘇離低聲喃喃，“除非——你不是偽造的。”
林燼一把抓住她的肩：“蘇離！冷靜！它隻是重複你的敘述，根本不需要知道！它在模仿你！”
那人影卻在緩緩靠近。
她的輪廓仍舊模糊，但每一步，都會吸走周圍的虛無，像是在“吞噬”他們的敘述通路。
“你說我是誰，我就可以是誰。”人影輕聲道，“你說他是誰，我也可以是他。”
蘇離猛地意識到：這才是偽敘述者的本質——它不需要自身存在，隻需要“模仿”彆人的語素。
它不是在說自己是誰，而是在反射他們的敘述。
她盯著那人影，聲音低冷：“所以，你什麼都不是。”
人影頓住。片刻後，發出一聲模糊的笑：“你害怕了。”
“我不怕。”蘇離握緊了拳，“因為你根本沒有獨立的敘述。”
林燼順勢開口：“你是空的。你說‘你’，可那不是你，是我們。你隻是個回聲。”
那一瞬間，人影的形體劇烈扭曲，像是被兩股相反的敘述撕扯。
——蘇離和林燼在同時“否定”她，而偽敘述者無法從否定中生成存在。
可它沒有消散。
它隻是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張開手，吐出一個字：
“錯。”
蘇離與林燼同時一震。
他們看見，在那人影身後，更多模糊的輪廓開始浮現。
那些輪廓一開始都沒有形狀，但隨著偽敘述者的開口，它們漸漸長出了模糊的臉龐。
——那些臉，竟然都與他們自己相似。
蘇離看見“另一個自己”的輪廓浮現出來，她的麵容模糊不清，卻擁有同樣的眼睛、同樣的姿態，隻是少了靈魂。
林燼也看見“另一個林燼”，像一麵蒙塵的鏡子，靜靜立在黑暗的邊緣。
偽敘述者的聲音飄蕩而來：
“你們說我沒有獨立敘述？那我就借用你們的。”
“你說我是誰，我就是誰。”
“你們以為能拒絕命名？可你們本身，就是最完美的命名模板。”
聲音越來越響，直到整個斷裂空間都在顫抖。
林燼狠狠咬牙：“它要替代我們！”
蘇離呼吸急促，忽然低聲道：“不。它不是要替代，而是要把我們變成敘述的證據。”
林燼一愣：“什麼意思？”
蘇離的眼神一瞬間冷冽：“它不需要成為‘人’，它隻需要證明‘人可以被敘述’。而我們，就是那個證據。”
偽敘述者的笑聲在虛無中回蕩，仿佛無數個“他們”同時在說話。
“對。”
“沒錯。”
“你終於明白了。”
下一刻，那些“他們”的影子齊齊邁步，向他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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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他們”的身影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