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卻帶著熟悉的輪廓。
蘇離看著那張“另一個自己”的臉,心口一緊。那並不是完全的她,卻仿佛把她最脆弱的部分抽出來,放大成了形體。那雙眼睛沒有神,卻凝視著她,像是冰冷的鏡子,映照著她不願承認的碎片。
林燼同樣盯著“另一個林燼”。
他看見那身影的動作僵硬,卻精準地複製了他常有的習慣——肩膀的微微偏斜、下顎線的緊繃,還有那種下意識護住身側的姿勢。那不是巧合,而是偽敘述者直接竊取了他存在的痕跡。
“它們不是我們。”林燼低聲道。
“可它們在模仿我們。”蘇離回答,聲音像是透著冷意,“就像在測試,哪一個版本更像‘真實’。”
隨著偽敘述者群體前行,整個斷裂空間仿佛被壓縮了。虛無不再是空白,而像是一張隨時可能撕裂的紙,皺褶一層層疊加。
偽敘述者的聲音回蕩在其中,重疊、分裂,仿佛無數人同時開口:
“你是誰?”
“你是她嗎?”
“你說了他,你就不是你。”
“你說了你,你就成了我。”
每一聲都像是在替換他們的身份。
蘇離的耳邊仿佛被灌滿了不同版本的自我,她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隻是模仿。
她忽然想到:這就是“偽敘述”的陷阱。它不是直接消滅,而是不斷製造真假難辨的“敘述副本”,讓人懷疑自己的唯一性。
林燼猛地抬手,像是要斬斷那些聲音。可是他的手剛抬起,對麵的“另一個林燼”也抬起手,動作完全一致。
“……該死。”林燼咬牙。
蘇離迅速反應過來:“彆做動作!它會模仿你的敘述邏輯!”
可是話音剛落,她便看見對麵的“另一個蘇離”張口,重複了一模一樣的話:“彆做動作!它會模仿你的敘述邏輯!”
那一刻,真假重疊,仿佛她在看一麵鏡子對自己說話。
蘇離的腦海被瞬間擊穿。
如果她再多說一句話,對方就會立刻複述;如果她保持沉默,偽敘述者的存在又會不斷吞噬他們的空間。
這是一個無解的循環。
——除非,他們找到能讓偽敘述者“無法模仿”的東西。
林燼的呼吸急促:“它不是真的我們,它沒有完整的記憶。”
“可它不需要記憶。”蘇離盯著那些影子,冷冷道,“它隻需要‘複製正在發生的事’。”
那群影子在逼近。越來越近,直到蘇離能看清“另一個自己”的眼睛。那雙眼睛空洞,卻閃爍著詭異的亮光,就像在等待她先開口。
蘇離忽然意識到:偽敘述者在“逼迫他們繼續敘述”。隻要她說話,隻要她做動作,對方就會獲取下一個片段,逐漸拚成一個“足夠像她”的存在。
如果有一天,複製的她比她自己還像“她”,那麼敘述權就會徹底倒轉。
林燼低聲:“我們該怎麼辦?”
蘇離深吸一口氣,盯著“另一個自己”,緩緩吐出一句話:“不回應它們。”
林燼怔了一下:“可如果不回應——”
“對。”蘇離點頭,“我們會被困在停滯裡。但停滯,總比被替代好。”
話音剛落,那些影子果然停頓了一瞬。它們像失去了“下一步指令”,動作開始遲緩,甚至有的影子乾脆定格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塑。
可是,偽敘述者的核心人影忽然笑了。
“很好。”
“你拒絕了敘述。”
“可你忘了——拒絕本身,也是一種敘述。”
蘇離的瞳孔一縮。
下一瞬間,她眼前的“另一個自己”竟然開口:“不回應它們。”
——完全複製了她的拒絕!
林燼怒吼:“混賬!”
偽敘述者輕輕抬手,周圍那些定格的影子全都重新動了起來,仿佛剛剛的遲緩隻是演算的一部分。
“你以為能擺脫我?”那重疊的聲音低聲笑著,“你的一切敘述,都屬於我。”
蘇離的呼吸一滯。她忽然明白,單純的“否定”已經不夠。
他們必須創造出偽敘述者無法模仿的語素。
可是什麼是它無法模仿的?
她的思緒翻湧,直到某個念頭突兀冒出:——“錯誤”。
偽敘述者一直在模仿正確的邏輯、連續的動作、連貫的語言。可如果她說出一個錯誤的、不符合邏輯的敘述呢?
“林燼。”蘇離忽然轉頭。
“什麼?”
“跟我一起說錯。”
林燼一愣,卻沒有猶豫:“怎麼做?”
蘇離深吸一口氣,猛地開口:“我不是我。”
林燼立刻跟上:“我就是你!”
他們的聲音在斷裂空間炸開。
偽敘述者的影子也在試圖複述,可就在說出口的瞬間,那些影子像是被扭曲的音律反噬,聲音變得支離破碎:“我……不……是……我……我……是……”
下一刻,偽敘述者的群體驟然混亂!
那些影子開始互相重疊、互相撕扯,因為“錯誤敘述”無法形成一致的模仿邏輯,它們在自相矛盾中崩塌。
蘇離抓緊機會,猛地牽住林燼:“快走!”
他們衝向斷裂空間的更深處,身後傳來偽敘述者群體的瘋狂嚎叫,像是無數破碎的敘述同時坍塌。
可就在他們以為拉開距離的瞬間,那個模糊的核心人影,卻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猙獰:
“……很好。原來,錯誤也可以敘述。”
“那我,就用錯誤來模仿你。”
蘇離的心臟一瞬間冷到極點。
偽敘述者在學習。
它連“錯誤”都要納入模仿。
——它不隻是回聲,它正在逼近真正的“敘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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