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備森嚴的病房裡,一片死寂。
消毒水的味道濃烈而刺鼻,鑽入葉建國的鼻腔,喚醒了他昏沉的意識。
他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純白色的天花板,白得刺眼,白得像一片虛無的深淵。
他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咯咯作響。
身體很虛弱,像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他的視線緩緩移動,落在了床頭櫃上。
那裡放著一張紙。
DNA鑒定報告。
【根據DNA分析結果,排除被檢測男子葉建國為被檢測男子葉辰的生物學父親。】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把那張紙拿過來,再看一遍。
可他的手剛抬起一半,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閉上眼睛。
那行字卻在他的腦海裡,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巨大,像燒紅的烙鐵,在他的靈魂上反複烙印。
他沒有懷疑這份報告的真假。
到了這一步,他很清楚,沒有人會用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正因為是真的,所以才更加痛苦。
痛苦,不是來自背叛,而是來自那深入骨髓的,無儘的荒謬和羞辱。
過去二十多年的畫麵,像一幀幀失控的電影,在他腦海裡瘋狂閃回。
他想起了葉辰小時候的樣子,瘦弱,沉默,總是躲在角落裡,用一雙怯生生的眼睛看著他。
他每次看到那雙眼睛,心裡都會湧起一陣莫名的煩躁。
他想起了劉梅。
劉梅總是對葉辰很冷淡,很少抱他,也很少對他笑。
飯桌上,她會把最好吃的菜夾到葉凡碗裡,卻對葉辰視而不見。
葉凡的房間裡堆滿了昂貴的玩具,而葉辰的玩具,隻有一個已經掉漆的撥浪鼓。
他曾經以為,那是偏心。
因為葉凡更活潑,更會討她歡心。
現在他才明白,那不是偏心,那是源自血脈的排斥。
他又想起了三年前,劉梅哭著求他,說葉辰在外麵惹是生非,不如把他送去當兵,去北境最艱苦的地方磨練一下。
他當時猶豫了。
但劉梅說,葉凡還小,葉家的未來不能指望一個廢物,把他送走,眼不見心不煩。
他同意了。
現在想來,她不是想磨練他,她是想讓他去死。
讓他死在那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角落裡。
哈哈哈……
葉建國在心裡發出一陣無聲的狂笑。
笑自己。
笑自己這個徹頭徹尾的傻子,這個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他,葉建國,在江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一生汲汲營營,追求權勢,看重臉麵,最在意的就是家族的榮耀和血脈的傳承。
可到頭來呢?
他竟然給彆的男人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他把那個野種送上戰場,用那個野種犧牲換來的撫恤金和榮譽,去為自己的親生兒子鋪路。
他住的彆墅,開的豪車,享受的一切,都沾著那個野種的血。
這是何等的諷刺!
羞辱,憤怒,悔恨……
無數種情緒像毒蟲一樣,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寧願自己現在就死掉,也不想再承受這種清醒的折磨。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一名穿著深色西裝,麵容嚴肅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身後跟著兩名穿著製服的警衛,身姿筆挺,表情冷峻。
為首的男人葉建國認識,是負責他案子的市專案組組長,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