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坐以待斃！”王至誠的聲音驟然劃破書房的死寂，像一柄出鞘的利刃。他深吸幾口氣，胸腔的起伏漸漸平穩，眼底殘存的慌亂被淬火般的堅定徹底取代，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東北大學是咱東北的文脈根脈，絕不能就這麼毀在日本人手裡！沈陽的百姓是咱的同胞，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任人宰割，還有這黑油油的東北大地，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絕不能平白送給侵略者！”他猛地轉身，目光如炬般盯住寧恩承，語氣裡滿是不容置疑的決絕：“寧先生，我們必須立刻把消息傳出去——一方麵通知東北軍裡主張抗日的愛國將領，讓他們提前戒備；另一方麵也要告知百姓和東北大學的師生，讓大家都做好應對的準備，不能等日軍打進來才手忙腳亂！”
寧恩承迎上王至誠堅定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先前眉宇間的猶豫和沉重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果決。他抬手抹了把臉，語氣急促卻條理清晰：“我完全同意！我這就聯係東北軍的王以哲將軍和何柱國將軍，這兩位都是堅決主張抗日的硬骨頭，把日軍明天就要動手的消息傳給他們，讓他們務必守住北大營和奉天軍械庫這兩個關鍵據點——這兩處若是丟了，沈陽城就徹底沒了屏障。”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濃重的夜色，又落回王至誠身上，快速分派任務：“你馬上去東北大學組織師生，先把實驗室裡的精密設備、圖書館的珍貴圖書還有之前籌備展覽的文物，全部轉移到學校的地下倉庫，那裡牆體厚實，相對安全。另外，儘快動員學生們成立自衛隊，從木工房找些粗木棍，再磨利一批鐵鍬當武器，萬一日軍闖進校園，也好能有個抵抗和自保的能力。”
軍情如火，兩人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即刻分頭行動。寧恩承幾乎是大步衝到牆角的電話機旁，一把抓起冰涼的聽筒，指尖因為急切而微微發顫，卻精準飛快地撥動著轉盤號碼。電話接通的瞬間，他立刻用手捂住話筒一側，刻意壓低聲音，語速快得像連珠炮，卻字字清晰：“王將軍，我是寧恩承！有萬分緊急的情報向您彙報——日軍已經敲定，明天，也就是9月18日，就要對北大營發動進攻！這是石原莞爾、板垣征四郎等人精心策劃的陰謀，您一定要立刻調兵布防，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能清晰聽到電流的滋滋聲，片刻後，王以哲急促而沉穩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驚：“我知道了，寧先生！多謝你冒著風險送來的情報，我這就召集部下，連夜部署防禦！”
掛掉王以哲將軍的電話，寧恩承甚至沒來得及擦去額角滲出的冷汗，就立刻再次撥動號碼，聯係何柱國將軍，將日軍即將進攻的緊急情報一字不落地重複傳遞。此時窗外的風聲越來越緊，像是在為這緊張的夜晚伴奏，他清楚地知道，奉天城內的日軍情報網早已鋪開，這些通話隨時可能被監聽，自己的處境岌岌可危。但他絲毫沒有退縮，每多傳遞一個消息，東北軍的防禦就多一分準備，抗日的希望就多一分，哪怕要付出生命代價，也在所不惜。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他卻渾然不覺。
另一邊，王至誠快步衝出書房，凜冽的寒風瞬間裹住他的身軀，讓他打了個寒顫。他顧不上裹緊衣襟，腳下大步流星地朝著東北大學的方向趕去。夜色已經濃得像化不開的墨，狂風卷著枯黃的落葉在街麵上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低聲嗚咽。街上的店鋪大多已經緊閉門窗，門板上的銅環在風中偶爾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隻有街角的幾家小吃攤還亮著昏黃的油燈，攤主們一邊麻利地收拾著鍋碗瓢盆，一邊壓低聲音議論著近期日軍頻繁演習的事，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憂色。不遠處的路燈下，幾個穿著藍布校服的年輕人正圍著一張攤開的報紙激烈爭論，報紙上“日軍增兵南滿鐵路”的標題格外醒目。王至誠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裡的緊迫感更加強烈——大多數百姓和學生還不知道，一場滅頂之災，明天就會降臨在這座城市。
等王至誠趕到東北大學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校園裡的路燈因為年久失修，多半已經損壞，隻剩下零星幾盞還亮著，昏昏沉沉的光線在夜色中拉出長長的影子。昏暗中，能看到幾個學生在操場上慢悠悠地散步，低聲聊著天；還有幾位老師的辦公室亮著燈，隱約能看到裡麵有人在伏案備課，一切都顯得和往常一樣平靜祥和，絲毫看不出山雨欲來的危機。王至誠沒有半分猶豫，立刻找到校門口的門衛，讓他火速去通知學校的全體教職工和各年級的學生代表，十分鐘後到學校大禮堂緊急開會。門衛見他神色凝重，語氣急促，知道定是出了大事，不敢耽擱，立刻拿著銅鑼跑向校園各處。
不到半個時辰，學校的大禮堂裡就已經擠得滿滿當當。前來參會的老師們大多穿著整潔的長衫，學生們則清一色穿著藍布校服，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濃濃的疑惑和些許不安——這麼晚了突然召集緊急會議，肯定是發生了非同尋常的大事。王至誠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上講台，目光緩緩掃過台下密密麻麻的麵孔，原本嘈雜的禮堂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眾人輕微的呼吸聲。他攥緊了手中的情報紙，穩住心神，字字鏗鏘地開口：“各位老師，各位同學，我今天要告訴大家一個萬分緊急的消息——日軍已經製定好侵略計劃，明天，也就是9月18日，就要對沈陽動手了！他們會突襲北大營，進而占領整個奉天城！”
他的話音剛落，原本寂靜的大禮堂瞬間炸開了鍋！學生們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有的滿臉震驚地大喊“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有的則憤怒地捶打著麵前的桌子，發出咚咚的聲響；老師們也忍不住交頭接耳，臉上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色，紛紛議論起來。化學係的劉教授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鏡，站起身，聲音因為過度震驚而有些發抖：“王教授，你說的這話……是真的嗎？有沒有確切的證據？這種大事可不能開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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