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五年十一月初,寒風漸起。
顧家生裹緊軍大衣,踩著滿地枯葉朝營部軍需處走去。這三個月來,他已經把這條路走得比自家連部還熟。遠遠看見那間掛著"軍需處"牌子的磚房,他嘴角不自覺揚起一絲笑意。
"李老哥!"
還沒進門,顧家生就扯著嗓子喊起來,"兄弟來看你啦!"
屋裡傳來一陣窸窣聲,接著是李德昌那特有的、帶著幾分油滑的嗓音:
"哎呦喂,是顧老弟嗎?快進來快進來!"
推門進去,隻見李德昌正手忙腳亂地把桌上的賬本往抽屜裡塞。這老狐狸,每次來都這副德行。顧家生裝作沒看見,笑嗬嗬地把手裡拎著的油紙包往桌上一放:
"老哥,剛出爐的醬牛肉,兄弟特意給你帶的。"
李德昌眼睛一亮,鼻子抽動兩下:
"嘿!城西老張家的吧?這味兒錯不了!"
說著就要伸手去解繩子,顧家生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急什麼?"
說著從懷裡掏出個鼓鼓囊囊的布包,往桌上一放,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李德昌的眼珠子頓時就黏在那布包上了,喉結上下滾動:
"這...這是..."
"老規矩。"
顧家生慢條斯理地解開布包,露出裡麵黃澄澄的金條。
"兩根小黃魚,兄弟夠意思吧?"
李德昌的手已經不受控製地摸上去了,嘴裡卻還假惺惺地推辭:
"哎呀老弟,你這...太見外了不是..."
顧家生一把按住他的手,似笑非笑,
"老哥上回答應說要給我弄的五十箱手榴彈,到現在可還差著二十箱呢。"
李德昌老臉一紅,訕笑道:
"這不是...最近上頭查得緊嘛..."
顧家生突然湊近,壓低聲音:
"老哥,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批槍要是能弄來,下個月我再給你添一根。"
說著比劃了個"三"的手勢。
李德昌的眼睛"唰"地就亮了,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
"老弟啊老弟,就衝你這爽快勁兒!"
他一把抓過金條揣進懷裡,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
"三天後,師部王處長要下來視察,到時候..."
"到時候老哥可得幫兄弟美言幾句。"
顧家生接得順溜,順手把醬牛肉推過去,
"趁熱吃,涼了就不香了。"
李德昌一邊撕著牛肉往嘴裡塞,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放心...包在...老哥身上..."
顧家生看著他那副吃相,心裡暗笑。這三個月來,他算是把李德昌的脾氣摸透了。貪是貪了點,但收了錢是真辦事。更重要的是,這老小子在師部的關係網確實夠硬。
"對了老哥,"
顧家生狀似無意地問:"聽說王處長好茶?"
李德昌嚼著牛肉,眯起眼睛:
"豈止是好茶.."
突然意識到說漏嘴,趕緊改口:
"咳咳,王處長那是風雅之人,就喜歡些文玩字畫什麼的..."
顧家生心領神會,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他起身拍拍李德昌的肩膀:
"老哥慢用,兄弟我先回去準備準備。"
走到門口,他又回頭補了句:
"三天後兄弟在翠玉樓擺兩桌,邀請老哥和王處長賞個光?聽說新來了幾個蘇州姑娘...嫩的都出水了。"
李德昌嘴裡的牛肉差點噴出來,忙不迭地點頭:
"好好好!一定去一定去,包在我身上了....嘿嘿嘿。"
顧家生大笑著出門,心裡已經有了盤算。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這些喝兵血的軍需官?他摸了摸懷裡剩下的金條,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隻要能搞到好裝備,這點錢算什麼?
民國二十五年十一月初四。
翠玉樓前高懸的紅燈籠在寒風中微微搖曳,跑堂的夥計們端著熱氣騰騰的菜肴穿梭如織。顧家生站在二樓雅間"聽雨軒"內,將十根金條一字排開擺在紅木茶幾上,黃澄澄的光芒映著他冷峻的側臉。
"顧爺,都按您吩咐備好了。"
翠玉樓掌櫃躬身進來。
"上好的女兒紅已經溫上了,蘇州來的幾個姑娘也都打扮停當。"
顧家生微微頷首,從懷中又摸出一卷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