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渾濁的眼眸,死死地盯著謝寧的背影,沙啞的聲音之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自問,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
無論是神態,還是語氣,都完全符合一個飽經滄桑,被往事所折磨的孤寡老人。
他怎麼也想不通,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了破綻。
“很難猜麼?”
謝寧緩緩地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威震一方,如今卻隻能是像一隻過街老鼠一樣,躲在暗處苟延殘喘的男人。
“從你開始跟我講故事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懷疑了。”
“你對於幾十年前,慕容山莊的輝煌,描述得太過詳細,太過投入。”
“那不應該是一個局外人該有的情緒。”
“尤其是當你說起慕容一劍的時候,你眼中的那種狂熱和崇拜,根本就掩飾不住。”
“那種眼神,隻有兒子看父親,才會有。”
謝寧的聲音,平靜而又清晰。
“這不過就是你的猜測罷了。”老人的聲音依舊冷冽。
“猜測?”謝寧聞言,卻是笑了。“那我們再來猜猜彆的。”
“你那個所謂的兒子,慕容小傑,應該就是你這二十多年裡,在外麵偷偷培養的吧?”
“你將自己那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毫無保留地傳給了他。然後,又讓他以慕容家後人的身份,重新回到這裡,重建山莊。”
“為的,就是一年前的那場所謂的英雄會。”
“你讓他廣發英雄帖,邀請天下英雄前來,為的根本就不是什麼以武會友,而是想將他們一網打儘。”
“那些被你們下在茶水裡的,所謂的毒,應該就是血衣樓提供給你們的吧?”
“你們用這種方式,將那些本該是叱吒風雲的江湖豪傑,給活生生地變成了一具具隻知道殺戮的怪物。”
“然後,再讓他們自相殘殺。”
“嗬,都是有幾分本事,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謝寧聞言,卻是再次笑了。“我隻是一個,來討債的人罷了。”
他說著,便不再理會慕容複,再次轉過身,朝著那小巷的儘頭走去。
他知道,自己已經不需要再問了。
因為,所有的答案,都早已寫在了慕容複那張醜惡的臉上。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瞬間。
他身後的那道蒼老而又佝僂的身影,卻是如同青煙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那無儘的黑暗之中。
謝寧的腳步,微微一頓。
但很快,便再次恢複了正常。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
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自顧自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條充滿陰冷和潮濕的小巷。
然後,朝著那座早已被鮮血和死亡所籠罩的人間煉獄,緩緩地走去。
一走出小巷,一股濃鬱到幾乎化不開的惡臭,便如同無形的浪潮撲麵而來。
那是一種混合了血液的腥甜、屍體腐爛的酸臭,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邪惡氣息的味道。
光是聞著,就讓人感到一陣陣的反胃和頭暈。
謝寧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雖然是學醫出身,對於各種屍體和解剖場麵早已是司空見慣。
但是,眼前這股味道,還是讓他感到了一陣陣發自內心的不適。
他強忍著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抬起頭,將目光投向了那惡臭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