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睡了?”薛宴辭將手裡的德語書放下,側躺在床上,示意路知行快過來躺下。
北京已經有點入秋的意思了,再加上今天下午嘩啦啦兩小時的中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從路知行身上取暖。
“哪個兒子?”
“明知故問。”葉嘉碩是自己哄睡的,自己還能不知道?薛宴辭沒心思和路知行打趣。
葉嘉碩這幾天因著入秋有點兒咳嗽,薛宴辭恨不得時時刻刻陪在兒子身邊,連她一向最喜歡的葉嘉盛都有些冷落了。
路知行脫了睡袍躺進被窩,“媳婦兒,怎麼這麼涼?”他伸手攬住她後背,冰涼。一寸一寸挪下去,很是僵硬。
“知行,抱抱我。”薛宴辭借著路知行的胳膊,朝他懷裡鑽一鑽。
“怎麼回事?多久了?”
“半小時,可能要發燒了。”薛宴辭老實答一句。她若是敢說謊,路知行知道了,一定會教訓她的。
“告訴我,這裡痛嗎?”
薛宴辭搖搖頭。
路知行一瞬間就知道出事了,連忙打了電話,換身衣服帶著薛宴辭直奔醫院。一通檢查下來,一切都很正常,可就是查不出原因。
“老公,我想回家。”薛宴辭在診室門口坐的端正。
已經折騰六個小時了,再這樣下去,路知行會因此陷入無儘的情緒折磨,她也一樣會受不住的。
路知行望向薛宴辭,她雖然頭發淩亂,但眼睛裡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好,我們回家。”
直至關上車門的那一刻,路知行才想起來,自己是見過薛宴辭這個眼神的。隻不過不是麵對麵,而是隔著手機屏幕。
薛宴辭重回崗位的第二個月就開始實戰訓練了,因為她手抖得厲害,沒法兒持械,更沒法兒持槍。所以她進行了大量的本體感覺訓練、手部肌肉力量訓練、上肢功能訓練,但都無果。
後來反複訓練過兩年九個月後,借助穩定平台,她可以做到了。但對於複雜的、陌生的、需要隨機應變的環境,她依然做不到,這也是薛宴辭一直都沒法兒進入軍區核心層的原因,她克服不了這件事。
路知行已經不記得那天是什麼時候了,薛宴辭在安徽淮北,陳臨陪著她也在安徽淮北。自己接了趙鵬新的電話,說西京醫院新來了一個專家,有可能會對薛宴辭手抖無法持槍這件事有新的建設性意見。
路知行連夜趕到西安,在西京醫院地下車庫等了三個小時,才等到這位專家下了手術。
那天隔著視頻,這位專家看到的是薛宴辭微微顫抖的手,路知行看到的是薛宴辭無比堅定的眼神,這種眼神,自己之前從未見過。
薛宴辭現在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路知行不清楚,也不可能讓他清楚。但薛宴辭吃飯大多時候還是用木勺子,隻有在外麵需要應付的場合下,才會象征性的用幾下筷子。
她手不好這件事,至今都還是秘密。
“彆哭了。”薛宴辭坐在副駕駛,笑盈盈的。
“薛宴辭,你之前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情況?”
“沒有。”
路知行終究是沒忍住,第三次向薛宴辭發火,“說實話。”
他前兩次朝她發火,還是在大學時候。
“兩年前發燒有一次,大概有一個小時沒有痛覺,葉嘉盛出生後的那一周裡,我都沒有過痛覺。”
路知行將車停在路邊,氣瘋了,“你那時候為什麼不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薛宴辭,你要把我逼瘋嗎?”
薛宴辭低下頭,小聲答一句,“沒了,就這一件了。”
“你最好沒有,再讓我發現一次,你就老實給我在家待著,哪都甭想去。”
薛宴辭剛張嘴,就被路知行堵住了。用不著再來一次了,也用不著再發生一次這樣的事了,路知行已經被逼瘋了。
“我最後告誡你一遍,薛宴辭,你以後若再敢瞞著我這些事,你就......”
薛宴辭仍舊笑盈盈地,“怎樣?”
“不怎樣,我還治不了你,是嗎?”
薛宴辭閉嘴了,收起她張牙舞爪嚇唬人的模樣,路知行厲害起來,那是真厲害。
他會囚禁自己的,他是真的會這樣做的。他也會懲罰自己的,路知行很厲害的,他的那些手段可不比自己的差。
薛宴辭害怕了。
“打電話給陳臨,把你這兩年積攢的假都休掉。”
薛宴辭捏著手機不肯動,現在這節骨眼上休假,並不是什麼好安排。她在南京剛剛有了一點兒起色,應酬、私宴、會議、慰問這些早就安排好了,都需要趁下半年去推進的。
路知行也一直在忙三家企業搬遷的事,每天的工作量都已經過飽和了,在這個時候休假,真的很不合適。
“要我再說一遍嗎?”路知行凶得很,眉眼低垂,聲音低啞,還帶著一股血腥味。
薛宴辭還是打給陳臨了,一整個月的假。下一秒,路知行打給明安,同樣休一整個月的假。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在工作和路知行之間,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在薛宴辭和工作之間,他永遠都選擇前者。
“你做什麼?”
“出去玩。”路知行沒了剛才的氣憤,隻剩下平淡。
“孩子怎麼辦?”
“薛宴辭,你先是你自己,然後是我的太太,最後才是三個孩子的媽媽。”
薛宴辭望向窗外,一輪紅日早就掛在半空中了。北京早高峰開始的特彆早,這才七點半,就已經開始堵車了。
在路知行的排序中,薛宴辭不再是薛家的女兒,也不再是葉家的孫女,她就是個普通人,是自己,是妻子,是媽媽,僅此而已。
人生過去三分之一,薛宴辭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定義她。很多年前,她也這樣想過,但那時候,她隻自己一個人。現在不一樣了,路知行也這樣想。
“去哪啊?”
“九寨溝,麗思卡爾頓。”
薛宴辭拿出手機搜羅半天,“你訂到房了?”
“87套裡有一套是咱家的。”
“我不信。”薛宴辭搖搖頭,將手機摁成黑屏了。
路知行沒說話,繼續開車,想帶薛宴辭回這裡度假已經很久了,沒有五年也有三年了。從葉嘉碩出生後,他就一直在想著這些事了。
可現在葉嘉盛都一歲半了,也沒去過一次。時間過的太快了,忙完這件事,又是那件事,無窮無儘。
“你信什麼?”路知行態度冷淡地問一句,又喃喃低語一句,“你什麼都不信我的。”
“彆這麼說,老公,我已經很難過了。”
“你難過,薛宴辭,你現在跟我說,你已經很難過了,是嗎?那我是什麼?在嘉峪關,你怎麼跟我保證的,你都說了什麼,你不記得了,是嗎?”
路知行又發火了,可他和媽媽葉承櫻保證過了,以後都不會再對薛宴辭發火了。
“老公,這件事早在嘉峪關之前就存在,我沒說謊,我也沒瞞著你。”
“我再三跟你確認過,還有沒有事瞞著我,你說沒有了,那今天這事算什麼?”
薛宴辭閉嘴了,安靜了,這話她確實說過,她還保證過,差一點兒還發誓了。
“你根本就不記得,你自己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薛宴辭,你就是個騙子。”
薛宴辭隻想快點到家,可北京堵死了,煩死了。
“你彆以為到家了,這事就算完了。”路知行看穿了她的慌張神色。
薛宴辭聽著路知行這些指責,隻想哄哄他,“我是想著到家了,收拾一下行李,我們好出發。”
“薛宴辭,彆裝了,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收拾過行李,你知道九寨溝多少度嗎?你知道要帶什麼嗎?你知道咱家行李箱密碼多少嗎?”
薛宴辭確實不知道,她隻自己收拾過一次行李,就是從天津大學宿舍搬書到和康名邸。沒有路知行前,家裡有阿姨,在美國的時候會請收納師,其他時間都是路知行。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就知道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