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運呈祥繡球拋,筒車吟唱古歌謠!
風雨橋前唱漁歌,湖光山色黎族藝!
陽朔之世外桃源......
恰如陶淵明筆下的秘境被頑童掀了簾角,那些藏在文字裡的“良田美池桑竹”,竟化作眼前觸手可及的真景。
郵輪靠岸時的餘波還在衣襟上蕩,夏至便望見遠處青瓦樓簷下懸著的彩球,像被陽光浸透的漿果,在風裡輕輕晃出細碎的光——那是繡球樓的方向,也是淩瀧辰詩裡“好運”開始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昨夜枕上翻到的《桃花源記》,“初極狹,才通人”的文字竟在碼頭的青石板縫裡發了芽,沿著遊人的足跡往繡球樓蔓延。
霜降的月白襦裙沾著江霧的涼,正伸手撫過碼頭邊的木柵欄,欄上的木紋被歲月磨得溫潤,像老壽星的手掌。
“你瞧那繡球,繡得比蘇州的荷包還精致。”她指尖點向樓頭,十二片花瓣形的絹絲拚綴成渾圓的球,每片都繡著不同紋樣:春桃吐蕊時沾著晨露,夏荷擎傘時臥著蜻蜓,秋桂飄香時引著蜂蝶,冬梅傲雪時棲著寒雀,餘下八片的十二生肖剪影更見巧思——子鼠銜著稻穗,醜牛踏著田埂,辰龍繞著竹梢,針腳細密得像春蠶吐絲,連絲線的撚度都藏著講究。
話音未落,樓上傳來銀鈴般的笑,穿靛藍壯錦服飾的姑娘們手托繡球起身,銀飾碰撞的脆響混著歌聲飄下來:“繡球拋向心上人,好運常伴不離分!”
韋斌立刻挺直腰板,相機掛在頸間晃悠悠的,活像準備登台的演員:“看我的!這繡球指定落我手裡!”
李娜在旁打趣:“你這模樣活像盼著吃天鵝肉的癩蛤蟆,小心繡球砸你腦袋開花!”
正說著,一隻緋紅繡球帶著風掠過半空,針腳間的金線在陽光下閃得刺眼,竟不偏不倚朝夏至飛去。
他伸手接住的瞬間,指腹觸到絹絲下的棉絮,軟乎乎的像揣了團雲,花瓣上繡著的春桃沾著金線繡的露珠,竟像真的要滲出水來——那濕度與前世淩霜繡的繡球如出一轍,連絲線裡混著的桂花香氣都分毫不差。
“中了中了!”毓敏拍手笑起來,藤籃裡的桂花糖香漫出來,與繡球上的絲線香纏在一起,“這可是上上簽!繡球十二瓣代表月月平安,紅綢裹著的棉絮是本地的木棉,針腳裡還縫了曬乾的桂花,戴在身上能驅邪呢!”
她掰著指頭數,“咱們這趟旅途保管順風順水,比菩薩跟前燒高香還靈驗!”
夏至摩挲著繡球上的針腳,忽然覺得掌心發燙——前世殤夏的記憶裡,也是這樣一個暮春午後,淩霜在三月三歌圩上把繡好的繡球塞給他,花瓣上繡著漓江的波紋,針腳裡藏著未說出口的心意,連繡球下墜著的流蘇都與眼前這隻一樣,是用染過茜草的棉線編的。
霜降望著他眼底的怔忡,指尖輕輕碰了碰繡球:“這繡球跟你有緣,倒像特地等了你千年,連褪色的程度都恰到好處。”
從繡球樓沿青石板路往前走,便聽見“吱呀——嘩嘩——”的聲響,像老木匠在哼著古調,又像古籍裡的文字在書頁間翻身。
繞過一片鋪展如綠雲的荷花池,三台竹製筒車正立在燕子湖岸邊,輪軸足有兩丈多長,粗得要兩人合抱,輻條間的水鬥是用老楠竹剖開製成的,竹壁被歲月浸得發黃,卻依舊堅韌。
水流推著筒車緩緩轉動,舀起的湖水泄入木槽時,濺起的水珠像碎玉般落在青石板上,積成小小的水窪,倒映著筒車的影子,竟與《天工開物》裡的插圖重合了。
沐薇夏蹲在岸邊,指尖沾了點木槽裡的水,涼得像浸了冰:“這筒車可是農耕文明的活化石,利用水流落差驅動,比西方的水車早了近千年。”
她掏出地質錘輕敲筒車的竹架,“你聽這聲音,‘篤篤’的沉實得很,竹材已經碳化,少說也有幾十年光景,算得上是‘老古董’了。”
她指著水鬥與輪軸的連接處,“這裡的榫卯結構沒上一丁點兒膠水,全靠竹材的張力咬合,轉了這麼多年都沒鬆垮,古人的手藝真是蓋了帽了!”
蘇何宇舉著羅盤繞筒車轉了三圈,指針穩得像釘住了:“輪軸與水流的夾角正好三十度,這可是最省力的角度,比現代機械設計還精準,不服不行!”
話音剛落,筒車的吱呀聲突然變了調,與遠處傳來的蘆笙聲疊在了一起,像老琴師調弦時忽然找到了共鳴。
柳夢璃抱著琵琶走過來,指尖輕輕搭在弦上:“這聲音倒像天然的伴奏,筒車是低音部的大提琴,蘆笙是高音部的竹笛,水流聲便是和聲的合唱團。”
她撥響一個泛音,弦聲與筒車的吱呀聲共振,竟讓木槽裡的湖水泛起細碎的漣漪,像樂譜上跳動的音符,連荷花池裡的錦鯉都遊過來,對著水麵的波紋擺尾。
弘俊的速寫本上已經添了筒車的輪廓,炭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竟與水鬥翻轉的節奏合得上拍:“你瞧這輪輻的曲線,多像老榕樹的氣根,自然又有力。”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忽然加重筆觸,“剛那道水痕落得正好,順著竹架往下淌,像給筒車戴了串珍珠項鏈,還是會流動的那種。”
鈢堂掏出竹笛,對著湖麵吹起《茉莉花》的調子,笛聲穿過筒車的輪輻,被切割成細碎的音符,與水鬥倒水的嘩嘩聲纏在一起,引得路過的壯族阿婆跟著哼唱。
阿婆的歌聲帶著歲月的滄桑,與筒車的吱呀聲相映成趣,倒像是跨越千年的對話。
夏至望著轉動的筒車,恍惚間竟看見前世的殤夏站在田埂上,看淩霜踩著竹筒車的影子浣紗。
淩霜的青布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發間的綠簪閃著光,水珠從她的袖口滴落,與筒車濺起的水花連成一片,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那時候的筒車比現在的小些,卻是村裡的寶貝,春種時澆地全靠它,男人們下地勞作,女人們就坐在筒車旁洗衣、做針線,孩子們圍著筒車追逐嬉戲,笑聲能傳到半裡外的山坳裡。
“那時候的筒車也唱著歌呢,”夏至喃喃自語,“跟現在的調子一模一樣。”
霜降聽見了,輕聲問:“是跟淩霜一起聽過的嗎?”
夏至轉頭看她,夕陽正落在她的發間,銀簪的光與記憶裡綠簪的光漸漸重疊,“是,她還說,筒車轉得越歡,收成就越好。”
順著筒車旁的木橋往前走,燕子湖的波光漸漸鋪展開來,像一匹被陽光曬得溫熱的錦緞。
遠處一座木構廊橋橫跨水麵,橋頂覆著青瓦,層層疊疊像翻湧的浪花,廊柱上雕著纏枝蓮紋,花瓣的紋路深深刻進木頭裡,是歲月留下的指紋——
這便是侗族的風雨橋,被當地人稱作“侗家的靈魂”,既能避風雨,又是村寨的社交場。
橋洞與水麵形成天然的音箱,剛走到橋頭,就聽見漁歌從湖麵飄來,帶著水汽的溫潤:“漓江的水喲清又清,唱支山歌給你聽;漓江的魚喲肥又肥,客人來了不想歸……”
邢洲立刻架起相機,長焦鏡頭對準湖麵的竹筏,筏上的漁夫戴著鬥笠,蓑衣上沾著的水珠在陽光下亮得像星子:“這光影絕了!漁歌一唱,連橋洞都在跟著震,簡直是天然的錄音棚,比專業設備效果還好!”
他不停地按快門,“你看這漁夫的姿勢,鬥笠壓得低低的,蓑衣的輪廓多有層次感,拍出來肯定能獲獎!”
晏婷舉著手機錄像,鏡頭裡的風雨橋與湖麵倒影連成圓形,像塊嵌在山水間的玉佩:“你聽這回聲,比ktv的混響還好聽,一波疊著一波,簡直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正說著,橋上的侗族阿哥拿起蘆笙吹起來,與漁夫的漁歌遙相呼應。
笙聲低沉雄渾,像山澗的清泉在石縫間流淌;漁歌清亮悠揚,像林間的鳥兒在枝頭歡唱,一高一低像在對話,又像在和鳴。
墨雲疏靠在橋欄上,指尖劃過廊柱上的木紋,那紋路裡還藏著雨水的濕氣:“這可是真正的多聲部合唱,比音樂廳的表演更有味道,帶著山水的靈氣呢。”
她忽然轉頭對林悅笑,“你看那對唱的模樣,活像牛郎織女在隔河傳情,連山水都成了他們的媒人。”
林悅正翻著手機裡的民俗資料,聞言抬頭:“這叫‘山水對歌’,是當地的老傳統了,漁歌、笙歌、橋洞的回聲,湊成了三重奏,少一樣都不行。”
李娜被歌聲感染,忍不住跟著哼唱,跑調的聲音引得眾人發笑。
韋斌立刻接腔:“你這嗓子跟破鑼似的,彆把魚都嚇跑了,等會兒咱們可沒魚吃!”
李娜瞪他一眼,伸手去推他,卻沒留神撞在廊柱上,引得頭頂的燈籠晃出細碎的光。
燈籠上繡著的侗錦圖案在光下格外清晰,大紅大綠的色塊撞在一起,卻豔而不俗,像極了當地姑娘們熱烈的性子。
圖案裡有鴛鴦戲水,有鳳凰展翅,還有漁樵耕讀,一針一線都透著對生活的熱愛。
夏至望著橋上的燈籠,忽然想起前世殤夏曾在風雨橋給淩霜寫過詩。
那也是一個這樣的午後,漁歌從湖麵飄來,他坐在廊柱下,就著橋洞的回聲,寫下“橋影橫波載歌去,笛聲穿霧伴君來”。
淩霜就站在他身邊,手裡拿著剛繡好的手帕,帕子上繡著風雨橋的模樣,與此刻眼前的橋竟分毫不差。
“那時候的燈籠是紙糊的,”夏至輕聲說,“風吹過的時候,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跳舞似的。”
霜降伸手摸了摸燈籠的綢麵,“現在的燈籠更結實了,卻一樣藏著熱鬨。”
正說著,一陣風吹過,燈籠晃得更厲害了,光影在夏至臉上流轉,竟與記憶裡殤夏的模樣重疊了。
穿過風雨橋,燕子湖的對岸便是民族長廊,遠遠就看見一群身著彩衣的姑娘在跳竹竿舞。
竹竿開合間的脆響,像春雨打在芭蕉葉上,密集而有節奏。
走近了才發現,姑娘們的服飾各不相同,有壯錦的豔麗,紅的像火,綠的像翡翠,繡著鳳凰牡丹;有侗布的素雅,青的像湖水,白的像雲朵,綴著銀飾;還有瑤繡的精美,藍的像天空,黑的像夜空,繡著盤長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最顯眼的是幾位姑娘身上的黎錦,青藍底色上繡著幾何紋樣,像把星空織在了布上,又像把山水縮印在了衣間。
“這不是黎族的竹竿舞嗎?怎麼會在這裡?”沐薇夏有些詫異,伸手摸了摸旁邊展示的黎錦,指尖能感受到絲線的粗糙與細膩,“黎族主要在海南,按說陽朔少見才對,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毓敏遞過一塊桂花糖,糖紙的香氣與黎錦的草木香纏在一起:“這你就不知道了,景區為了讓大家開眼界,特意請來各族的藝人表演,這叫‘文化大團圓’,就像這桂花糖裡加了芝麻,味道更豐富,層次更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