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銅冠圓庭,
二樓,化妝間,
設在二樓最深處的“玫瑰廳”。
四壁貼著猩紅天鵝絨,雷微娜獨自坐在化妝台前,象牙梳滑過發瀑,把最後一粒假痣點在高顴骨上。
四周人聲嘈雜:提詞員捧著油印劇本奔走,合唱隊的緞麵鞋跟踏出細碎雨聲,道具師推著一隻會噴蒸汽的銅孔雀穿過走廊,金屬羽翼擦出火花。
然而每當有人經過玫瑰廳門口,都會忍不住慢半拍,把目光投向那盞最亮的煤氣燈下的雷微娜。
人們常說,夜空中最亮的星,都不及她回眸時那一瞬的亮。
當然,這隻是一種充滿詩意的說法,因為這裡環境汙染嚴重,煙囪早已把天幕染成鐵灰,真正的星星早在煤煙裡熄了火。
“雷微娜,見你一麵還真難啊。”
聲音從身後響起,天鵝絨簾子被掀開,一個戴著高禮帽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
那人來到了雷微娜身邊,拉過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雷微娜沒有去看他,而是一直盯著鏡子,從鏡子裡的角落裡能映出男人的樣子,
“尤格先生,”雷微娜聲音不高,卻足夠讓鏡麵上的水汽微微震顫,“我已把話說得夠透,我心裡已有人了。”
每個字都剪得乾淨,不留一根線頭。
那被雷微娜稱作尤格的人微眯著眼,打量著眼前的雷微娜。
不得不承認,每一次走近她,尤格胸腔裡那股掠奪的本能便翻湧得難以遏止。
他想把那截雪白頸子按進天鵝絨椅背,就能將她折進自己口袋,成為一隻獨屬於自己的珍藏品。
“雷微娜,”尤格舔了舔上顎,聲音有些放肆,“你喜歡的名冊那樣長,再添一個名字,也不過多擠出一滴墨罷了。”
“尤格先生,”雷微娜冷漠地回答,她抬頜,透過鏡子的折射,眸光穿過鏡麵與尤格對視。
那一瞬,仿佛有無形的冰線纏上尤格的喉結,緩慢收緊。
“這一次,我動的是真心。不是戲台上的台詞,也不是下注的籌碼。請您現在就離開,再靠近一步,便是對我最大的褻瀆。”
見到雷微娜認真起來,尤格緩緩起身,他將高禮帽扣在胸前,指尖壓著帽簷,微微一躬。
禮節無可挑剔,最標準的紳士告彆:“那麼,恕我打擾,雷微娜。倘若哪一天,您的心意……”
“不會改變。”
雷微娜臉色冰冷,截斷了最後一個音節。
尤格的唇角僵了僵,旋即扯出一個過分明亮的笑。
笑意浮在皮肉之上,未及眼底。他不再言語,隻把帽子端正地戴上,轉身。門軸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猩紅的天鵝絨簾子在他背後合攏。
走廊裡,煤氣燈被穿堂風吹得搖晃。尤格的腳步聲由緩到急,當他拐進陰影儘頭,臉上的笑倏然剝落,
“賤人!”
他對著黑暗低語,
“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求著爬上我的床。”
“蠢貨!”
門扉闔上的瞬間,雷微娜低聲咒罵,
“如果不是你家族的原因,我一句話也不想跟你多說!”
尤格的出現,毀掉了雷微娜一天的好心情,就連一會兒的演出,都少了幾分熱情。
隨著尤格的離開,雷微娜冰冷的臉龐漸漸舒緩了下來,長呼了一口氣,然後驟起眉頭,陰雲纏繞。
“小姐,您送出去的那兩張門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