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博抬起沉重的眼皮,遲鈍地坐起身。
他枯坐了片刻,魂魄終於從遙遠的夢裡遊回來。
“該死的……怎麼還沒回來?”
昨天下午,安特從武神殿回來的時候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火,結果又聽勞博說自己和雷微娜遭到了永恒會的陷阱,心中那股子火“轟”地一聲直衝天靈蓋。
“你怎麼又跟她攪到一塊兒?”安特聲音劈了火,“我踏馬不是讓你離她遠點兒?”
“等等——兄弟”勞博伸手,像要把他吼聲按回去,“你這關注點不對!我們踩的是永恒會的套!永恒會!你聽懂沒有?”
“你遲早死在她手裡!”
“永恒會!永恒會!”勞博吼著嗓子再次重複,幾乎要把空氣撕出裂縫。
“你不是說隻是疑似嗎?等確認了再說!雷微娜呢?”
“她去查了,你找她有事?”
安特轉身,披風揚起帶起一陣冷風:“我去補救一下。”
“補救什麼?放心,你也看過她的資料,這方麵她是專業的。”
“留她一命是個愚蠢的決定,現在我還能挽回一下。”
“什麼?”勞博猛地一個激靈,背脊瞬間繃直,整個人擋在安特麵前,“你對她有多大的成見?”
“我已經警告她多少次了?彆靠近你,彆把你拖進爛泥!可她還是像幽魂一樣在你眼前晃!”
勞博一步不讓:“你敢動她,咱們的兄弟就沒得做了!”
兩人四目相對,怒意與執拗在沉默裡短兵相接,擦出劈啪作響的火花,誰也不肯先抽回半寸。
安特驟然抬臂,一記轟在勞博小腹,轉身一腳踹開門,震得門框嗡嗡戰栗。
勞博彎成蝦米,酸水湧到喉口,嗆得眼角發紅。他仍抬頭:“我警告你!敢動她——咱們就……就真完了!”
回應他的,隻有外麵皮靴踏地的回聲,一聲比一聲遠,一聲比一聲冷。
就這樣,安特一去便沒了蹤影,直到最後一縷天光被街燈吞沒,也沒踏回門檻半步。
而勞博,則是守在客廳等待安特回來。
他清楚,有他的那句話在,安特再怒,也絕不會真的對雷微娜下殺手。可也正因如此,負罪感反而在他胸口越燒越旺——因為他明白,安特也是為他好。
於是,整整一夜,門閂未落,燈芯未熄。壁爐裡的炭火由熾轉暗、由暗成灰。
勞博把身子縮進沙發上,耳朵卻始終朝著門外,等待安特的回來。直到,
直到晚上十點,
“不能睡!我要用清醒的眼淚迎接兄弟!”
他給自己打氣。
十一點,他改口:“眯五分鐘……就五分鐘。”
十二點,上眼皮與下眼皮打了起來,下眼皮直接投降。
淩晨一點,勞博徹底放棄治療,整個人倒在沙發上。
兩點,嘴巴半張,呼嚕打響,偶爾還蹦夢話:“大家兄弟嘛……因為這個就生氣……你太小氣了……”
時間回到現在,
“一晚上了還沒回來,看樣子是真生氣了……”
勞博嘟囔著,把喬伊剛送來的報紙抖了抖,規規矩矩鋪在書桌上角。
“先給他把報紙擺好,等他踹門進來的時候,再遞一杯咖啡,應該就滅了一半火吧?”
他自言自語,轉身就要去廚房拎壺,剛走兩步又折回來,把報紙再挪兩毫米,確保和桌沿平行,才滿意地點頭。
“等等,他不會因為咖啡太燙又掀桌吧?”
於是壺剛咕嘟,他又手忙腳亂兌冷水,嘴裡念念有詞:“七十度……不,六十五……五十五總行了吧?”
廚房蒸汽氤氳,把勞博團團圍住,遠遠看去,像隻慌張的倉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