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老尤格擠出一句沙啞的反問:“孩子,你告訴我,還有其他辦法嗎?”
話音落地,桌麵溝槽裡的殘血仿佛回應般輕輕蠕動,暗紅光澤映在老人瞳孔裡,像兩粒即將熄滅的炭火,卻又透出不顧一切的狠絕。
鉛門外,槍聲,怒吼與慘叫混著硝煙,一路逼近,室內卻死一般沉。
亨德裡克踏前半步:“我仍反對。”他看著桌麵蠕動的血光,“我們死了,旁係還能逃。留得血脈,總有餘燼。可一旦和惡魔聯係的事情暴露……從今往後,任何與‘尤格’二字沾邊的,會被所有人群起而誅!”
老尤格枯枝般的手掌“哢”地扣住鑄鐵桌緣,他咧嘴笑:“旁係?那窩灰毛耗子,也配姓尤格?”啐出一口唾沫,“城邦就這麼大,他們還能鑽進海底裡?即使武神殿不追,他們也隻配在下水道啃發黴的黑麵包,跟蛆搶渣!”
“父親!”阿德裡安額角青筋暴起,“至少尤格家族的血脈還在。”
“血脈?”老尤格猛的抬頭,“那種餓得肋骨當琴彈、夜裡被自己的胃酸嗆醒的血脈?續它做什麼?繼續給世界添幾具會走路的骷髏?”他言語激動,“我寧可讓尤格二字在今夜燒成灰,也絕不讓它縮在貧民窟酸臭的濕被單裡,像瘟狗一樣咳著喘著,隻為多活一個惡臭的黎明!”
說著,老尤格拔出腰間的匕首,刀尖抵住掌心,老眼圓睜。
噗嗤!
鋒刃沒入,血珠滾成赤色彈丸,砸進桌麵溝壑,與祖輩留下的舊漬彙成一條暗紅的小溪,沿著鑄鐵花紋遊走,仿佛一條蘇醒的蛇。
“魚死,網也得破!尤格可以亡,但得站著成灰。先祖的榮耀,要麼在烈火裡升回天空,要麼就跟整座府邸一起沉進地獄!沒有第三條路,也不許有!!!”
血溪蜿蜒至桌沿,滴落,在地麵綻開一朵小小的黑花。
血線沿著桌麵溝壑疾走,終於爬完最後一道溝槽,鑄鐵桌麵忽地發出“哢噠”一聲脆響,仿佛千年前的鎖被打開。
轟——
幽綠火柱自桌心噴薄,火舌舔上天花板,冷得像冰,把屋內照得通亮。
焰光扭卷,凝成一顆骷髏頭,下頜骨一開一合,發出鐵鏟刮過石板的笑:“老尤格,你終於肯把靈魂擺上秤盤?”
老尤格掌心仍滴著血,他將手插進馬甲口袋:“惡魔使,我考慮清楚了。”
“很好,但是——”骷髏沙啞地低笑,“我拒絕。”
老尤格灰眉猛跳:“三次機會,這是第三次機會!這是你定下的規矩!!!”
“規矩是我定的,一切由我說了算。”骷髏眼眶裡噴出兩股細小火柱,“我不給,你有什麼資格要?老尤格,你憑什麼以為,現在的尤格家族,還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那你為何應召?”
“無聊。”骷髏側頭,“順便來看一場火葬。哦,他來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話音剛落,轟!!
東側牆壁整麵崩碎,一道破碎的人影裹著煙塵橫飛進來,脊背撞斷黑鐵燭架,發出骨骼碎裂的悶響;還未落地,另一道身影已如影追至。
他進來後,掃視四周,最後目光定格在懸浮的骷髏頭上:“果然……”
低啞的兩個字,刻在骨子裡、靈魂裡的厭惡,讓怒火順著脊椎炸開,安特幾乎能聽見自己骨縫裡的轟鳴。
槍出手,貝克清膛,第一發穿透骷髏眉心,第二發撕碎下頜,第三發將整顆顱骨炸成漫天幽綠火雨。
硝煙與硫磺味混作一團,火雨在半空凝滯,轉眼又重聚成一張笑臉:“戰鬥侍從?查爾斯·威爾遜?我們又見麵了。”
安特眉梢未動,左手已滑到腰後,指節輕撥,哢噠,彈殼退出。
老尤格趁隙疾退,血手按在牆上的家族徽盾,暗格彈開,露出一柄獵槍。
安特抬眼,目光掠過尤格家族的眾人,“勾結惡魔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