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仲裁惡靈的名字像某種節日——每當夜色裡傳出哪家工坊主死亡的消息,人們會把粗麵包浸進稀薄麥酒,碰杯時壓低聲音:“萬歲!”
仲裁惡靈專挑最苛刻的工坊主:拖延工資、延長工時、把工人當消耗品的人。他們的死亡,沒人惋惜,隻有解氣的吐氣聲。
可歡呼隻持續了短短幾天,
死者的名單越來越長,工坊接連掛鎖,爐火被撤,汽笛失聲,工資袋見底。
失業者成群結隊,在市政廳門前排成蜿蜒長蛇。他們穿著仍沾油漬的粗布工裝,手裡攥著身份木牌,等待稀薄熱湯和硬麵包。
汽笛不再叫醒他們,取而代之的是腹中的空洞回響與孩子過早學會的無聲啜泣。
曾經高喊“萬歲”的工人,如今神殿前舉起了新牌子:
“還我工作!誅殺惡靈!”
有人高聲:“傳言說仲裁惡靈是神殿養的暗刃?請領主大人給我們一個交代,請求神殿立刻誅殺仲裁惡靈!”
從“萬歲”到“誅殺”,
狂熱擁護與激烈反對,中間隻隔著一道“切身利益受損”!
誰斷了我的麵包,誰就是惡!
一場秋雨一場寒,雨腳昨夜又敲了一宿窗欞,清晨的寒氣像無孔不入的水銀,沿著牆縫鑽進每寸角落。
勞博在床上被凍醒,睡衣薄得可憐,他下意識蜷成一團,把被角塞進懷裡,但仍擋不住骨子裡的冷。
“見鬼,還沒到冬天就這副德行...…到了冬天該怎麼辦……”
勞博嘟囔著翻身下床,一路小跑到客廳。
壁爐裡隻剩幾星將熄未熄的紅炭,勞博趕緊添了幾根木柴——煤氣配給早因工坊連環關閉而中斷,木柴也得省著用。
火苗“劈啪”竄起,帶出一點暖意。
勞博伸個懶腰,打算在旁邊沙發上再補一覺,結果剛轉身就嚇得原地蹦起:“我++!你一聲不吭癱這兒乾什麼?嚇死人!”
“睡不著。”
安特整個人縮在沙發上,腳邊攤著昨天的報紙,頭版黑體大字刺目——
仲裁惡靈:以正義之名行不義之事!
下一條新聞是市政廳安撫民眾的通告,
致全體市民:
近日不幸事件令市民蒙受驚擾,本廳深表遺憾。首席市政官維克托·艾森豪爾特已責成警備局增派夜巡,確保諸位安全;同時再增加三處臨時救濟站,為受停工影響的工人提供熱湯與麵包。
請大家保持鎮定,切勿傳播不實謠言。市政廳將與大家共渡難關,直至秩序恢複。
維克托·艾森豪爾特簽名)
首席市政官辦公室蓋章)
再往下是神殿用規整鉛字刊出的聲明:
1.仲裁惡靈並非神殿所屬,其殺戮是惡魔分化人類之詭計。
2.據可靠情報,市民中隱藏“永恒會”成員,借惡靈事件煽風點火、製造騷亂。請廣大市民保持理性,勿被蠱惑;若發現可疑言行,可向就近崗哨或巡邏隊舉報。舉報一經核實,賞金1金海豚。
3.為應對鏡世界對現實世界的侵蝕,神殿自今日起封殿,與女武神大人共守現實屏障。
4.請市民返家禱告,勿中惡魔離間之計謀。
武神殿印
下方是速寫配圖:神殿沉重的銅門自內闔死,外麵守衛數量翻倍,長戟與火銃在陽光下閃著冷冽寒光,
勞博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擠到安特旁邊:“喂,你這幾天都半死不活的,從昨天開始就更離譜,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安特沒抬眼,隻淡淡吐出一個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