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座椅、司機、車廂裡淡淡的煤煙味,一下子全湧回感官。
安特一直都靠在車窗上,額頭上還留著一塊冰涼的壓痕。
“哦……沒什麼。”安特搖搖頭,把腦海裡的殘影全甩出去,“到了嗎?勞博。”
“馬上。”
巴士正緩緩靠邊,他們到站了。
“走。”
盧德格默率先下車,安特與勞博緊隨其後。
這裡的巷道比車廂更窄,兩側建築像被歲月壓彎的脊背,彼此傾斜著幾乎在頭頂接吻,空氣裡懸浮著煤塵與潮腥。
每隔十幾步,牆根便嵌著一盞半殘的煤氣壁燈,燈罩裂口讓火苗外露,被風拉得細長,像隨時會斷的血絲。
腳下是龜裂的青石板,縫隙裡滲出黑水,表麵漂著一層五彩斑斕的油膜,鞋底剛踩上去,一股潮冷便順著褲管爬上來。
貧民區的地麵似乎永遠滲著不見天日的陰濕。
盧德格默頭也不回,隻把手臂往後一揚,幾件皺巴巴的衣服“啪”地搭在他手肘上,布料灰黑,還沾著車廂裡那股陳年油味。
“跟我來。”
他低聲丟下一句,腳步沒停。
安特愣了半拍:“哪來的?”
“車上臨時買的,他們都很樂意配合我們的工作。你不會打算穿這身亮皮靶子,直接晃進貧民區吧?”
盧德格默帶著兩人拐進一條巷子裡,這條巷子黑得連煤氣燈都懶得光顧,牆皮剝落處露著老磚。
盧德格默把衣服往兩人懷裡一塞,三人背對背換衣。
“老實說,我也不敢打包票,咱們隻是過去瞄一眼……”
“知道了知道了。”勞博把粗布外套往肩上一甩,不耐煩的打斷,“這話你已複讀很多遍了,省點口水,帶路。”
他們鑽出巷子,正式進入貧民區。
夜之城有數十萬人,數十萬張嘴巴、數十萬種呼吸。但上城區住的都是身份有地位的人,娛樂自然得端著。
歌劇隻能唱古代史詩,錯一個音節就算失禮;畫廊燈火也有要求,亮一分刺眼、暗一分晦氣;賭場倒是有,卻改叫“博弈沙龍”,象牙籌碼輕碰必須襯著絲墊,免得發出市井脆響。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低俗玩意兒他們一樣沾,至少明麵上是這樣。
總的來說,為了端著所謂的身份,那裡的牌子一個比一個亮堂,但沒什麼熱鬨可湊。
於是,它們把不合禮儀的灰色生意統統掃進下水道,一並衝到貧民區。
幾條狹長街道順勢接過:廉價酒吧、骰子鋪、當夜場用的倉庫、按分鐘計費的隔板房,肩並肩塞滿巷道,油煙、麥芽、汗酸和劣質香水混在一起,熏得空氣都發黏。
在這裡,隻要付得出金錢,就能買到任何痛快:酒,賭,暴力,又或是貼著耳根的軟語。
燈火越昏,陰影越濃,黑暗最喜歡這種地方,悄無聲息地鑽進每一次交易、每一道喘息,把根須紮進地磚縫裡,白天拔不掉,夜裡瘋狂生長。
盧德格默帶安特和勞博來的地方,就是其中一個,這條街道以暴力和貼身服務聞名,又被人們俗稱為血吻街。
血是每天必流的,吻是掏錢才給的,左邊是拳頭,右邊是皮肉,兩樣都廉價,兩樣都致命。
三人在街頭慢慢走著,低聲交談。
勞博斜眼掃過路中間那群醉漢,他們正把空瓶互砸取樂,玻璃渣濺到路邊女支女大腿上,引起一陣笑罵。
“精力多得冒泡,乾脆捆上城牆守炮眼,省得浪費。”
盧德格默搖頭:“誰敢用他們?這幫廢物連槍托都握不穩。”
安特接話,目光掠過一盞晃動的紅燈:“也是,真撞見惡魔,他們怕不是當場腿軟?哼!”
勞博冷笑著:“腿軟?錯,一看見惡魔,他們沒準就開城門投降了。哦,不,是沒看見惡魔也會這麼乾。不過有一說一,你們夜之城的人真抗凍!”
盧德格默:“???”
勞博抬下巴,指了指街邊那排站崗的流鶯:“這麼冷的天還露著大白腿?反正我挺佩服的。”
“嗬,嗬嗬嗬……”
盧德格默的乾笑卡在嗓子裡。
喜歡不死獵魔人請大家收藏:()不死獵魔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