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我都慘成這樣了，你還笑話我！”
袁凱在那頭哀嚎，“這大過年的，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行了行了，”陳東止住笑，語氣緩下來，“當義父的哪能真不管兒子。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過去。”
“還在張林家呢，沒敢走遠……”
“等著。”
掛了電話，陳東先給孫藝珍說一下，讓她先跟著鄧蓮一起玩，然後陳東叫上蘇大力，先去了趟樂購超市。
他琢磨著，空手上門總歸不好，尤其還是去給袁凱“平事”的。便挑了兩盒像樣的點心禮盒，又拎了一箱牛奶，算是給袁凱爸媽帶個隨手禮，緩和下氣氛。
車子開到張林家那個舊小區門口，遠遠就看見袁凱縮著脖子蹲在路牙子上，穿著昨天那件舊外套，頭發亂糟糟的，抬眼望過來的樣子活像隻被雨淋透的流浪狗。
看到陳東的車，他一下子彈起來，小跑著過來拉開車門鑽了進來。
“東子！你可算來了！”他搓著手，臉上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陳東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示意蘇大力開車。
按照袁凱指的路，車子七拐八繞，開進了一片略顯老舊的居民區，最後在一棟灰撲撲的單元樓前停下。
“就這兒了。”袁凱指著三樓的一個窗戶。
陳東拎起禮物，對蘇大力說：“蘇大哥，你在車上等會兒。”然後拍了拍袁凱的肩膀，“走吧，兒子，帶你回家。”
袁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上刑場似的，耷拉著腦袋，慢吞吞地跟在了陳東身後。
樓梯間裡回蕩著兩人一輕一重的腳步聲，越接近那扇熟悉的家門，袁凱的腳步就越發遲疑。陳東卻步伐穩健，徑直走到302室門口，抬手，敲響了房門。
門鎖“哢噠”一聲剛被擰開，一條縫隙裡就猛地炸響起一聲怒喝：
“你個兔崽子！還敢滾回來？！”
袁凱嚇得手一抖，鑰匙差點掉地上。隻見他爸袁中武手裡攥著把竹掃帚，虎著臉從裡屋衝了出來，看架勢就要往袁凱身上招呼。
袁凱“媽呀”一聲，跟兔子似的哧溜一下就縮到了陳東背後，隻敢探出半隻眼睛。
“喲——！”
袁中武的掃帚舉到半空，目光卻越過瑟瑟發抖的兒子，落在了後麵提著禮物、麵帶微笑的陳東身上。
他臉上的怒容像變戲法似的，瞬間融化，換上了一副又驚又喜的熱情表情，高舉的掃帚也尷尬地緩緩放下。
“這……這不是陳東嗎？哎呀，你放假回來啦？你說你這孩子，來就來嘛，還帶什麼東西！快，快進來！”
袁中武顯然是認識陳東的，而且印象頗佳。他一邊忙不迭地招呼，一邊狠狠瞪了袁凱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待會兒再算賬。
“叔叔好，放假了，想著來看看您和阿姨。”陳東笑得自然，順著話頭把禮物輕輕放在門內的鞋櫃旁。
“好，好！你有心啦！快進屋坐，家裡亂，你彆嫌棄。”
袁中武側身讓開，熱情地往裡讓，又轉頭對還躲在陳東身後的袁凱低吼，“還愣著乾什麼？沒點眼力見！趕緊給東子倒茶去！”
陳東在舊沙發上坐下，目光略略掃過這間不算寬敞但收拾得挺整齊的客廳。他接過袁凱小心翼翼遞過來的茶水，才對袁中武笑道：“叔叔您說哪兒的話，我上學那會兒可沒少來蹭飯。昨天回來碰見凱子，老同學好久不見，就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吃了頓飯，聊得晚了些。”
“他昨天……真跟你在一塊兒？”
袁中武將信將疑，臉色稍霽，但隨即又歎了口氣，“我還以為他被工地上趕出來，又不知跟哪群狐朋狗友混去了！這孩子，要是有你一半的懂事爭氣，我跟他媽真是睡著都能笑醒！”他說著，又剜了袁凱一眼。袁凱端著茶壺，脖子一縮，愣是沒敢吭聲。
“叔叔，其實我兒……哦不不，”
陳東差點順口把“我兒子”三個字溜出來，好在反應快，硬生生拐了個彎，借著喝茶掩飾了過去，“其實凱子還是挺不錯的。我聽說，他畢業後在工地上也實實在在乾了幾個月。那活兒累，換做是我，一天都不一定扛得住。”
袁中武聽了這話，麵色終於緩和了不少，看著袁凱的眼神裡，憤怒之外，似乎也摻進了一絲複雜的意味。
袁中武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些，他放下掃帚，坐到了陳東對麵的椅子上。他的語氣裡交織著無奈、焦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這孩子，上學那會兒心思就沒用在正道上，現在要是再不吃點苦、不下力氣，這輩子可咋整？哪像你，學習好，考上了名牌大學，還這麼有出息，自己把‘樂購’超市都開起來了。他呢？好不容易找個活兒，還被人家開除了……回來還跟我跟他媽滿嘴跑火車，說什麼你能幫他安排工作。這不是找著挨揍嗎？”
他說著，又瞪了縮在角落的袁凱一眼。但陳東聽出來了，袁中武這番話，責備是實，可那句“你能幫他安排工作”被反複提及，也暗含著一位父親最實際的期待——如果兒子這位有出息的同學真能伸手拉一把，總比讓孩子再去工地搬磚強。
“叔叔，這事其實我得向您檢討。”
陳東放下茶杯，神情誠懇，“高中畢業那會兒，我確實答應過凱子，幫他留意工作。是我不好，上了大學事情一多，就把這事給疏忽了。凱子他沒騙您，要怪，得先怪我。”
袁凱，聽到這兩個實實在在的選項，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忐忑中湧起了希望。
這話讓袁中武的臉色明顯緩和了不少，他連忙擺手：“哎，你這說的……你忙的是正事、大事！我聽說你那超市都開了幾十家了，生意做得那麼大，學校裡功課也重，哪能事事都記得。不過……”
他頓了一下，聲音放低了些，帶著請求的意味，“陳東啊，你要是真能幫襯他一下，就……就拉他一把吧。叔叔替他謝謝你。”說著，他親手給陳東的茶杯續上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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