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從海麵漫上高塔,微鹹的濕氣在窗縫間凝成細水。
書房裡的空氣略顯涼,燭火搖曳著,光影在牆上不斷變形。
卡爾文公爵坐在書桌後,桌上攤滿帝都與東南行省各地的密信。
他一封封打開,一封封回複,東南行省就是這樣運轉起來的。
接著的這封是維羅港的信件,他劃開蠟印,信紙墨跡仍未乾透。
“曙光艦隊九艘戰艦,順利抵達維羅港,貨物包括炁脈石、燃燼沉鐵與魔髓礦,總額可抵半個行省年度收入……”
卡爾文公爵的目光在此停住。
艦船象征著流通的權力,而九艘主力艦意味著一條獨立的航線正在開通。
“九艘……”卡爾文公爵低聲重複,“短短數年,就連蠻族的凍土也能建成港口。”
他是知道路易斯在北境建造港口的,家族這邊也是有資助了工匠過去援建。
但沒想到路易斯居然搞出來這麼大的規模,而且明顯有在隱藏自己的實力。
卡爾文公爵靠在椅背上,目光掠過窗外的海霧。
接著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張北境地圖,圖上標出了赤潮、麥浪、曙光港三地,那是他親自畫上去的標記。
雖然自己安插的間諜沒有一個混入赤潮的高層,但是底層官員還是有一些的,所以赤潮的一些基本情況還是知道一些
以赤潮為中心,路易斯的影響力近年可真是迅速擴大,甚至稱得上是真正的新一代北境之王。
卡爾文公爵腦海裡閃過這幾個月的情報。
阿斯塔皇子死在霜原,霜龍領的旗幟換成了赤潮的旗幟,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是路易斯在背後操控的。
原因便是這件事情之後,赤潮騎士接管北境防線,再無貴族敢反抗路易斯,北境的混亂徹底被壓製。
“若問誰能在這件事得利……”他指尖輕敲信紙,“除了他,還能是誰?”
卡爾文公爵重新翻出舊卷宗,那是四年前的文件,派往北境的授權書,上麵寫著:
路易斯·卡爾文,率領四十騎士前往北境,分配八百金幣,撥糧兩車。
公爵看著那行字,嘴角浮出一抹淡笑,那笑意沒有溫度。
“我當年真是慷慨啊。”他低語,燭火的光照在他臉上,顯出幾分疲倦的影子。
“北境如今在卡爾文名下,這是好事。隻是不聽命於我。”
他看向牆上的家族族譜,手指在蓋烏斯與路易斯的名字間停頓。
一個在帝都隨皇帝消失,一個在北境立了王國。
“諷刺。”卡爾文公爵歎息聲在房間裡散開,“既然他脫離掌控,就必須換個方式與他合作。”
他起身走到賬櫃前,取出幾份往來賬冊。
赤潮與卡爾文商會的交易表麵上繁榮,實則比例失衡。
赤潮幾乎不再需要家族的商會分配,而家族的商會卻在依賴赤潮的貨源維持運作。
他曾一次次嘗試重新掌控路易斯,插手北境事物,可每一次都被軟軟地回絕,態度禮貌卻堅定。
他派財政官去北境卡爾文商會檢賬,被回信告知“赤潮賬目僅向北境領主本人公開”
他以服從家族商會調配為由想限製出貨,卻被對方改為自運線……
幾次之後,他終於明白路易斯並非背叛,而是想要獨立出去,脫離卡爾文家族的控製。
比起卡爾文家族,他更接近艾德蒙家族。
卡爾文公爵合上賬冊,語氣低沉:“這次我要讓他自己做出選擇。
要麼重新進入家族體係,接受卡爾文的調度,要麼就徹底被排除在外。
不能再讓他隨意調用商稅,否則他會一步步脫離掌控。”
卡爾文公爵提筆寫下批示:重擬赤潮貿易條款,以合夥製為框架,不列入家族直屬。
他放下筆,靠在椅背上,視線落在牆上的帝國地圖。
攝政王病重,宮廷中的派係蠢蠢欲動。
財政廳已經分裂為兩派,軍務部的調令一日三改,連邊境的駐軍都在試探命令的真假。
二皇子掌控軍務部,急於建立貴族與軍團聯盟。
四皇子與監察院暗中溝通,企圖將權力收歸內閣。
而那位被教廷眷顧的皇子,正悄悄在東境布下棋子。
整個帝國像被幾股暗線同時拉扯,裂縫隨時可能撕開。
東南行省尚算安穩,卻也開始被卷入爭鬥。
港口貴族彼此防備,金價與糧價亂成一團。
卡爾文家的商船在外被各種征稅、在內被借口查賬,連自家的騎士團都不得不抽調去支援皇都。
公爵看著地圖,指尖輕敲在帝都的標記上。
“攝政王還能撐幾天?”他低聲道,“等他倒下,帝國的天恐怕就要塌。”
他知道卡爾文家所倚仗的秩序已岌岌可危。
若二皇子成功,軍權會吞掉商權,若四皇子得勢,監察院會削平貴族……
無論哪一條路,卡爾文家都將被逼到牆角。
“帝國的天快塌了。”卡爾文公爵喃喃,“而卡爾文,必須在碎石落下前,找到能立足的地麵。”
他正要伸手熄燈,門外傳來兩聲敲擊。
“進。”
一人推門而入,行禮後俯身低語:“閣下,愛德華多少爺帶人回府了。”
公爵抬眼,燭火在瞳中映出微光。
他靜靜看著門口的陰影,聲音平穩:“是嗎……我現在就過去”
…………
塞爾頓·卡爾文坐在維羅港內閣廳的書桌前,手中握著那份密信。
紙頁被汗水捏得微微起皺,他盯著上麵那行字:“九艘戰艦抵港,旗幟為赤潮……”
燭光映在他臉上,眼神陰沉。
九艘戰艦,九艘主力艦。
塞爾頓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路易斯的赤潮不再隻是一個政治附屬,而是一個經濟強權。
“北境的凍土……成了金礦。”他低聲呢喃。
那一刻,塞爾頓第一次真切感到焦慮。
父親的注意力正在轉移。
路易斯,一個被當作棄子的弟弟,如今掌握了能讓帝國貴族都坐立不安的力量。
北境的貨物源源不斷流入南方,而卡爾文家族的商隊需要依靠赤潮的貨物。
“再拖下去,父親連名字都隻會記得路易斯那個廢物。”
塞爾頓冷笑著,腦海裡浮現出父親那張冷淡的臉。
“自從蓋烏斯失蹤,我原以為那張椅子鐵板釘釘是我的,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