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電話接通時雜音很大,孫建國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冒出來:“……查到了!劉組長外甥叫馬三,在天津物資局車隊開三號車……什麼?車隊剛來電話說馬三請病假了?”
何雨柱攥著話筒,倉庫窗外,鴨舌帽正被押上警車,左腿瘸得明顯。
“病假?”何雨柱重複道,“你確定接電話的是車隊的人?”
“聲音聽著年輕,說是調度室小王……”孫建國突然頓住,“等等,物資局調度室老陳是我戰友,他去年就退休了,新來的調度姓李!”
電話線裡傳來紙張翻動的嘩啦聲。何雨柱盯著窗外,警車頂燈旋轉的紅光掃過倉庫斑駁的牆壁。
“柱子,”孫建國聲音壓低,“京城這邊出事了。大興公社的菜車沒按時到,食堂老趙急得跳腳。我去倉庫查了,庫存菜最多撐到明天中午。”
何雨柱目光落在倉庫角落的麻袋堆上。麥粒從彈孔裡緩緩流出,像道金色的溪流。
“天津城的事還沒完。”他說,“你去找食堂老趙,讓他帶人去東郊民巷的菜站碰碰運氣,就說是我說的。再讓運輸科派輛車跟著。”
“東郊民巷?那菜站不是早關了嗎?”
“牆根底下還有擺攤的,鄉下人直接拉菜來賣,不要票。”何雨柱頓了頓,“注意著點市管辦的人。”
掛斷電話,老趙正蹲在卡車邊清點電解銅。“整二十四塊,一塊五十斤。”他抬頭看何雨柱,“你這禍惹得不小啊,馬三是物資局副局長的小舅子。”
何雨柱沒接話。他走到卡車駕駛室,從座椅底下摸出個牛皮紙信封。裡麵是半張天津城交通圖,背麵用鉛筆寫著個地址:西於莊蔬菜公司倉庫。
“這是馬三常去的點兒。”老趙湊過來看,“聽說倒騰緊俏貨的地方。”
何雨柱把信封揣進兜。“車借我再用用。”
西於莊在城鄉結合部,土路顛得吉普車差點散架。
蔬菜公司倉庫鐵門緊閉,但旁邊小門虛掩著。何雨柱把車停遠,繞到倉庫後牆。
牆根堆著爛菜葉,餿味撲鼻。
兩個穿棉猴的男人正從牆頭往下遞麻袋,下麵的人接住裝板車。麻袋縫裡露出芹菜葉子。
“快點兒!市管辦下午來查!”牆頭上的人低聲催。
何雨柱蹲在灌木叢後。板車裝滿,拉車的人掀開苫布一角——麻袋裡根本不是芹菜,是捆得結實的大蔥,蔥白粗得像嬰兒胳膊。
京城冬儲菜緊缺,大蔥更是金貴貨。這批蔥夠半個廠區吃一冬天。
拉車的男人突然抬頭,何雨柱看清那張臉——火車上咳嗽的老頭。現在腰板挺直,動作利索得很。
老頭推著板車拐進小巷。何雨柱跟上,靴子踩在爛菜葉上悄無聲息。
板車停在一處破院前。老頭敲敲門,三長兩短。
門開時,何雨柱看見院裡堆著更多麻袋,還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過秤——是大興公社那個說話磕巴的會計。
會計抬頭看見何雨柱,秤砣啪嗒掉地上。
老頭反應極快,抄起牆邊的鐵鍬劈來。何雨柱側身避開,鐵鍬砸在板車上,大蔥滾了一地。
“攔著他!”老頭嘶喊。
院裡衝出三四個人。何雨柱後退幾步,從牆角抄起半截磚頭。磚頭還沒砸出去,身後傳來刹車聲。
老趙跳下吉普車,手裡舉著民兵隊的步話機:“都彆動!已經報公安了!”
那些人頓時僵住。會計腿一軟坐倒在蔥堆裡。
老頭盯著步話機,突然笑了:“嚇唬誰呢?這玩意兒出了廠區就沒信號。”他揚起鐵鍬,“弄了他們!”
步話機裡突然傳出刺啦的電流聲,接著是清晰的喊話:“西於莊分隊注意!目標區域已包圍!”
老頭臉色驟變。院外傳來密集腳步聲,手電光柱掃過高牆。
何雨柱扔下磚頭。老趙咧嘴:“蒙對了,今天民兵拉練正好在附近。”
公安衝進院子時,老頭突然撲向何雨柱:“菜爛地裡也好過喂你們這些蛀蟲!”指甲差點劃破何雨柱眼皮。
何雨柱擰住他胳膊:“大興公社的菜在哪?”
老頭啐了口痰:“早拉河北去了!你們休想——”
話沒說完,會計突然嚎哭起來:“在紅橋倉庫!彆抓我!是劉組長逼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