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秦律像一頭發了瘋的困獸,驅車穿梭於各大律師事務所和私人鑒定機構之間。
他將那份離婚協書複印件拍在一次又一位資深律師的辦公桌上,聲音因急切而沙啞。
“查!給我仔細查!這份協議一定有問題!是不是在她精神脅迫下簽的?或者日期偽造?有沒有任何程序上的漏洞可以判定它無效?”
他雙目泛著紅,往日裡的沉穩冷靜已然消失,隻剩下近乎偏執的掙紮。他無法接受,自己竟然在渾噩之中,親手簽下了放她離開的通行證。
然而,此時,他得到的回複卻是一次比一次更受打擊。
“秦先生,我們反複核驗過了,協議內容清晰,條款明確,沒有任何的辦迫證據。您的簽名經過比對,確係本人筆跡,肯有完全的法律效力。”
“秦總,離婚證由民正局正規分布,所有的流程合法合規,不存在您所說的‘可撤銷’情形。”
“很抱歉,從法律角度上講,您與沈昭寧女士的婚姻關係,在二個月前就已經徹底地解除,無可爭議。”
“無可爭議”這四個字,像最終的審判,將他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碾碎。
一天的奔波,終於是化除了全盤的虛無。
他頹然地坐在了豪車的後座,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變得模糊不清。
一種巨大的失落感洶湧而來。
他閉上眼睛,腦子不受控製地閃過了支離破碎的過往。
不是爭吵,不是冷漠,而是更早以前,那些被他刻意遺忘,或者說早已經習以為常的溫馨片段。
是她係著圍裙,在廚房裡為他熬煮著養胃的湯,氤氳的熱氣熏紅了她白皙的小臉,她回頭對著他笑,眉眼彎彎。
她知道他的胃病,總是小心翼翼地將所有的藥物都分門彆類地放在一次性的塑料袋子裡,上麵標注好日期方便他服用。
他的襯衣領帶,西裝外套,她總是洗得乾乾淨淨,熨燙得整整齊齊地掛在衣櫃,
他深夜歸家,無論多晚,玄關總會留著一盞昏黃溫暖的燈。
她笨拙地學著幫他打領帶,手指繞來繞去總是不對,他嘴上嫌棄,心裡卻覺得那認真的模樣有些可愛。
是她在他一次重大項目失敗後,沒有一句抱怨,隻是輕輕握住他的手,說:
“沒關係,阿律,我們慢慢來。”
他現在還記得她披上白紗嫁給他的那一天,她歡喜而羞澀地看著他,“阿律,謝謝你給了我一個溫馨的家,我會好好愛你的。”
不過,最後讓他難受的是。
她替他入獄的那一天,她即便是戴上了手銬還微笑地麵對著他,
“阿律,彆怕,我會為你付出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是值得的,你等我回來,好好照顧孩子。”
是的,他像個懦夫一樣逃走了,而她卻勇敢地守護了她。
那些他曾經不屑一顧,視為理所當然的細節,此刻卻化作最鋒利的針,密密麻麻地刺穿了他堅硬的外殼,直抵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他這才驚覺,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一段婚姻,更是那段婚姻裡,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人。
痛,遲來而又尖銳。
而且,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找不到那個撤銷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