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東宮妃有喜,足三月,及歲末,若得一女,則主亂朝綱,實惟天命,不可轉也。”
永……永靖十四年。
那不、那不正是三十年前?!
她父皇出生的那年!
姬明昭的眉骨一跳,霎時生出了滿身冷汗,她喉嚨梗咽異常,無端便像是被堵上了大塊浸了水的棉。
——難道三十年前,京中就已經有了有關“天命”的預言了?
那崔少卿今夜告訴她的那個,七年前國師的預言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而且“永靖十四年夏五月”、“東宮妃有喜”……
她記著她皇祖父一生隻得了她父皇一個兒子,那這說的不正是她父皇和她皇祖父嗎?
可她父皇又並非女子……難不成是這預言出了岔子,或是當年那作此預言者,在這時也不能確定東宮所得,究竟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但這東西又為什麼會落到那瘋子手中?
或者說……那瘋子從前就是宮中的……
姬明昭腦內的想法刹那間轉了個不下千次,胡思亂想中那冷汗早已悄然澆透了她的衣衫。
時至今日,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然被卷進到什麼不可多言天家昔年秘案裡,更要命的是,她到現在都還沒能搞清自己在其中究竟充當了個什麼角色!!
是棄子、鞍前小卒,還是——
……她才沒興趣做人家的手中卒!
幼童心頭大駭,連帶著令她捏著那舊簿子的指頭都不住發了抖。
她盯著那紙麵上的墨字努力平複了下心緒,片刻方重新翻閱起了那巴掌大的冊子。
除了一開始便被人寫在頭頁上的“天命”預言外,後麵記錄著的,都更像是些乍一看彼此間毫無關係的、筆畫隨意又鬆散的零碎字符。
姬明昭扒著那舊冊子的頁根嘗試著辨認了許久,老半天才隱約認出來,那上麵寫著的,似乎是一些人的姓名、年齡,他們出身的江湖門派,以及某些她實在不清楚是作何用處的奇特數據。
比如,第六頁上寫的這個“龔二,永靖七年,廿七,春生門,十又三日”。
這頁看起來就是說一個叫龔二的,出身於“春生門”,被人記錄進冊子的時候二十七歲,不知道做了什麼,持續了十三天。
至於那個“永靖七年”。
幼童瞳仁微晃——考慮到這冊子內頁第一張寫的,便是那個出於“永靖十四年”的預言,這地方應該不是說龔二在永靖七年二十七歲,大概率指的是他生於永靖七年。
那麼這頁應當是寫於永靖三十四年。
永靖三十四年。
宮裡的人為什麼會和武林中人牽扯上關係……還有那個,她怎麼想都覺得哪裡不對的永靖三十四年。
永靖……三十四年……罷了。
想到腦袋都隱隱作了痛的姬明昭陡然泄氣,她隻覺再那麼想下去,她這腦仁都得被想得裂成兩半。
為了保持她的精神狀態,同樣也為了捋清現有的思緒,她選擇暫且將此事擱置在一旁——先處理完眼前與崔少卿的那個賭約再說。
於是想通了的姬明昭一聲不吭地藏好那冊子,繼而細細纏好那劍柄上的蠟繩。
做完了這些,她方心無掛礙的勉強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五更平旦時分,半夢半醒中,她卻忽然感覺有人伸手觸碰了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