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盯著秦誠驟然沉下的臉,一時沒反應過來——對方鐵塔似的身影往桌邊一傾,壓低的聲線裹著火藥味:
“離我妹妹遠一點。”話音未落,他拳頭輕敲桌麵的悶響,驚得鄰桌正在啃窩頭的大叔抬了眼。
“哥!”秦娟手裡的搪瓷勺“當啷”磕在碗沿,臉頰騰地紅了,“你瞎想什麼呢?衛國哥是來找我幫忙的。”
她偷瞄衛國,見他正扯著衣領透氣,趕緊把話頭接過去:“人家是正經事,哪像你想的那樣……”
秦誠喉頭“嗯”了一聲,目光卻沒從衛國臉上挪開。
他就這一個妹妹,打小在軍區大院裡被捧成明珠,哪容得外人輕慢?
何況他早知道衛國結過婚,雖說人看著精神,但妹妹要是陷進去,指不定受什麼委屈。
方才那番“警告”,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兄長本能的護犢子。
為了圓場,秦誠猛地一拍大腿,咧嘴笑出褶子:“衛國兄弟,今兒想吃啥?哥請客!”
衛國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指節敲了敲桌角:
“我找秦娟有事,哪能讓你破費?去國營飯店一店吧,聽說那兒的紅燒獅子頭燉得入味。”
“國營一店?”秦誠眼睛一亮,連軍帽都歪了歪,
“巧了!我跟娟兒小時候,攢半年糧票就為嘗一口那的獅子頭!”
三人鑽進吉普車時,日頭正曬得猛。
秦誠把車開得像衝鋒,塵土在車後卷起黃煙。
衛國隔著風擋玻璃瞅見路邊賣冰棍的大爺,忽然想起上一世打工時,總在街上買速凍獅子頭,哪有這現出鍋的香?
國營飯店一店的木招牌在街角晃悠,紅油香味隔著兩條街都能聞見。
三人剛落座,穿白圍裙的服務員就遞來菜單,紙頁邊角都磨毛了。衛國大手一揮:“先來兩盤紅燒獅子頭,要最大號的!”
又推給秦娟和秦誠,“你們各點倆愛吃的,再上十個肉包子。”
鄰桌立刻傳來抽氣聲。
隻見七八個人圍著一盤獅子頭,正拿筷子小心翼翼地分,這邊三人卻點了兩盤,還配著紅燒肉和清蒸魚。
穿藍布褂子的大爺忍不住嘀咕:“嘖嘖,這仨人比咱一桌吃的都排場!”
秦誠顧不上搭話,筷子早戳進獅子頭裡——酥爛的肉皮裹著醬汁,咬開時滾燙的肉汁濺在搪瓷盤上,發出“滋啦”響。
他當兵時在邊境線餓過肚子,此刻腮幫子鼓得像鬆鼠,喉結上下滾動著吞咽。
秦娟見狀,默默把一盤獅子頭推到他麵前,又給衛國夾了塊筍片:“哥,你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
衛國卻忽然起身,走到窗口又加了一盤。秦娟急得拽他袖子:“夠了夠了,吃不完浪費!”
“沒事。”衛國壓低聲音,衝秦誠努努嘴,
“你哥這胃口,跟我在約翰牛見過的碼頭工人有一拚。”
他沒說破,在海外辦紡織廠,掙的英鎊早就夠買幾卡車獅子頭,但看秦誠吃得狼吞虎咽,倒比自己吃還痛快。
飯吃到一半,衛國抹了把嘴,忽然正色道:“秦娟,你在北京人脈廣,能不能幫我找倆家庭教師?要教語文和數學的,得是頂拔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