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林的血液瞬間凝固。東北虎的喘息聲如同悶雷,從不到五十米外的灌木叢中傳來。黑箭渾身毛發倒豎,卻反常地沒有吠叫——這條聰明的獵犬知道,在這種猛獸麵前,任何聲音都可能招致致命攻擊。
"彆動。"曹大林用氣音對趙冬梅說,手指緩緩扣上五六式半自動的扳機,"慢慢往後退。"
趙冬梅臉色煞白,但眼神依然鎮定。她輕輕放下抬野豬的木棍,右手摸向腰間的獵刀。兩人像影子一樣無聲地向後退去,每一步都踩在預先觀察好的、不會發出聲響的位置。
"哢嚓——"
一根枯枝在趙冬梅腳下斷裂。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山林中如同驚雷。
灌木叢中的喘息聲戛然而止。緊接著,一道黃黑相間的巨大身影猛然躍出,落在距離他們不到三十步的空地上。
這是一頭成年雄性東北虎,體長超過兩米,肩高近一米。本該威風凜凜的皮毛上沾滿血跡和泥土,左後腿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往外滲血。最令人膽寒的是它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裡麵燃燒著痛苦與狂怒的火焰。
"受傷的虎比健康的更危險。"曹大林低聲說,額頭滲出冷汗。他記得父親說過,受傷的猛獸會變得異常凶殘,因為它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老虎低伏身體,喉嚨裡發出威脅性的呼嚕聲。它沒有立即撲上來,而是開始繞著兩人緩慢移動——這是在尋找進攻角度。
曹大林的大腦飛速運轉。上輩子他從未直麵過東北虎,隻聽老獵人講過應對之法。五六式半自動雖然威力強大,但麵對這種體型的猛獸,一槍未必能致命。而一旦開槍未能立即擊斃,受傷的老虎會在死前帶走至少一個人的性命。
"冬梅,聽我說。"曹大林保持著舉槍姿勢,嘴唇幾乎不動,"我數到三,你往右邊那棵大紅鬆跑,爬上去。"
"那你呢?"趙冬梅聲音顫抖卻堅定。
"我會開槍拖住它。"曹大林感覺手心全是汗,"記住,彆回頭,隻管爬。"
老虎的繞圈越來越快,肌肉在斑斕皮毛下如波浪般起伏。曹大林知道這是攻擊前的最後準備。
"一..."
老虎的後腿肌肉繃緊。
"二..."
就在曹大林即將喊出"三"的瞬間,趙冬梅突然做了一個他萬萬沒想到的動作——這姑娘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擋在了他和老虎之間!
"來啊!"趙冬梅厲聲喝道,手中獵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你這瘸腿病貓!"
曹大林的心臟幾乎停跳。老虎被這突如其來的挑釁激怒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後腿一蹬撲了過來!
"砰!"
曹大林的槍響了。子彈擦著趙冬梅的發梢飛過,精準命中老虎的右前肩。猛獸在半空中一個趔趄,撲擊軌跡發生了偏移,重重落在趙冬梅左側不到一米的地方,濺起的泥土打在她臉上。
"跑!"曹大林一把拽住趙冬梅的胳膊,兩人拚命向最近的大樹奔去。老虎甩了甩頭,立刻調整姿勢再次撲來。
黑箭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衝了出去,一口咬住老虎受傷的後腿。猛獸吃痛,轉身一掌拍向獵犬。黑箭靈巧地閃開,但被虎尾掃中,翻滾著摔出好幾米遠。
這短暫的拖延給了曹大林和趙冬梅寶貴的幾秒鐘。兩人衝到一棵直徑超過一米的老紅鬆下,曹大林蹲下雙手交疊:"上!"
趙冬梅一腳踩在他手上,借力向上躍起,抓住了最低的樹枝。曹大林緊接著攀爬,就在老虎再次撲到的瞬間,他的靴底擦著虎鼻掠過。
兩人氣喘籲籲地爬到離地五六米高的樹杈上,暫時安全了。樹下,老虎憤怒地咆哮著,幾次嘗試跳躍都因後腿傷勢而失敗。它開始用巨大的爪子抓撓樹乾,樹皮像紙片一樣被撕下來。
"你瘋了嗎?"曹大林一把抓住趙冬梅的肩膀,聲音因後怕而顫抖,"為什麼要擋在我前麵?"
趙冬梅的嘴唇還在哆嗦,但眼神堅定:"我、我爹說過...老虎撲人專挑最壯的那個...你比我高..."
曹大林心頭一震。這傻姑娘竟然是為了分散老虎的注意力,故意讓自己成為更顯眼的目標。他喉嚨發緊,想說些什麼,卻被樹下突然傳來的慘叫聲打斷。
黑箭再次向老虎發起攻擊,這次咬住了它的尾巴。猛獸暴怒轉身,一掌拍在獵犬背上。黑箭哀鳴一聲,被拍飛出好幾米,撞在樹乾上跌落下來,再也爬不起來了。
"黑箭!"曹大林心如刀絞。這條忠實的獵犬跟隨他三年,無數次陪他出生入死。
老虎似乎對失去反抗能力的獵犬失去了興趣,又回到樹下徘徊。它肩上的槍傷和腿上的舊傷都在流血,動作明顯比剛才遲緩了些,但眼中的凶光絲毫未減。
"子彈沒打中要害。"曹大林檢查了一下剩餘彈藥,還有三發,"它撐不了多久,失血過多就會倒下。"
趙冬梅突然指著老虎的後腿:"你看那道傷口...不像是野獸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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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林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確實,老虎後腿上的傷口整齊平滑,明顯是利器所致——很可能是獵刀或者斧頭造成的。
"有人傷過它。"曹大林皺眉,"難怪這麼暴躁..."
老虎似乎察覺到樹上兩人的注視,抬頭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近距離看到那張血盆大口和匕首般的獠牙,趙冬梅不由自主地往曹大林身邊靠了靠。
"彆怕。"曹大林輕聲安慰,趁機握住她冰涼的手,"老虎不會爬樹,我們很安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頭漸漸西斜,樹下的老虎開始顯得焦躁不安。它時而趴下舔舐傷口,時而起身繞著大樹踱步,喉嚨裡不斷發出痛苦的呼嚕聲。
"它在猶豫要不要放棄。"曹大林分析道,"野生動物受傷後通常會找地方躲起來養傷。"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微弱的哨聲——是草北屯獵人們使用的聯絡信號。老虎立刻警覺地豎起耳朵,轉頭望向聲音來源。
"有人來了!"趙冬梅驚喜地說。
"彆高興太早。"曹大林神色凝重,"萬一是傷虎的人..."
哨聲越來越近,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和樹枝斷裂的脆響。老虎最後看了一眼樹上的兩人,突然轉身一瘸一拐地鑽進了灌木叢,轉眼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