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流動的牛奶,在長白山的林間緩緩流淌。
曹大林蹲在一棵老椴樹下,用獵刀削著一根細木棍,刀鋒與木料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他眯起眼睛,透過薄霧望向遠處起伏的山巒,六月的長白山已經褪去了春寒,林子裡彌漫著鬆針和腐殖土混合的清香。
"大林哥,喝口水。"趙春桃遞來一個軍用水壺,壺身上還留著"為人民服務"的紅漆字。姑娘今天穿了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兩根粗辮子盤在頭頂,額前的碎發被晨霧打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曹大林接過水壺,仰頭灌了兩口。山泉水冰涼清冽,帶著一絲甜味。他抹了抹嘴,目光掃過不遠處正在整理繩索的劉二愣子——這憨貨昨晚守夜時差點睡著,被自己踹了一腳,這會兒還揉著屁股呢。
"今天往哪邊走?"張翠花挎著藥簍子走過來,褲腿上沾滿了草屑和露水。這丫頭雖然年紀最小,但眼睛最尖,昨天就是她發現的那叢五味子。
曹大林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仿佛那裡麵裝著什麼稀世珍寶一般。他輕輕地展開油紙包,裡麵露出一張手繪的地圖。這張紙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不僅泛黃,而且四周還起了毛邊,但上麵用鉛筆勾勒出的山形水係依然清晰可見。
地圖上,幾個重要的地點都被曹大林用隻有他自己能看懂的記號做了標記。這些記號都是他上輩子積累下來的寶貴經驗,對他來說,這張地圖就像是一本指引他尋找寶藏的秘籍。
“往老鷹溝。”曹大林用刀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凹陷處,語氣堅定地說道,“這季節,該出紅景天了。”
劉二愣子聽到這話,趕緊湊過來,好奇地瞅了一眼地圖。他撓了撓頭,有些遲疑地說:“老鷹溝?那地方邪性得很呢,去年李瘸子就是在那兒摔斷了腿。”
曹大林聞言,斜眼看了劉二愣子一眼,嘴角泛起一絲不屑的笑容,嘲諷道:“怕了?”
劉二愣子一聽這話,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他挺起胸膛,腰間的砍刀隨著他的動作撞在樹乾上,發出“咣當”一聲脆響。
“怕個球!”劉二愣子瞪大了眼睛,粗聲粗氣地吼道,“老子才不怕呢!”
然而,就在劉二愣子話音未落之際,曹大林突然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大家安靜。所有人見狀,立刻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靜謐的山林中卻顯得格外清晰。這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灌木叢裡穿行,而且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靠近。
黑箭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它“嗖”地一下從曹大林的腿邊躥了出去,如同一支離弦的箭一般,直直地射向那聲源所在的地方。
獵犬脖子上的銅鈴鐺在林間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在為它的主人指引著方向。然而,僅僅一轉眼的功夫,那隻獵犬就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了茂密的樹林之中。
“獐子?”劉二愣子壓低聲音,疑惑地問道。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摸到了背後的土槍,似乎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
曹大林搖了搖頭,他的耳朵微微顫動著,像是在捕捉著什麼細微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說:“步子太重了,恐怕不是獐子,而是野豬。”
他的話音未落,一陣狂吠聲突然從林子裡傳了出來,如同炸雷一般。緊接著,便是樹枝斷裂的“哢嚓”聲和沉重的奔跑聲,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林間橫衝直撞。
曹大林見狀,毫不猶豫地一個箭步衝過去,迅速抄起靠在樹邊的五六半自動步槍。他熟練地拉動槍栓,發出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仿佛這把槍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上樹!”曹大林厲聲喊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緊張。
聽到命令,其餘四個人也毫不遲疑,動作利落地就近爬上了附近的樹木。曹大林則選擇了一棵粗壯的柞樹,他身手矯健,如猴子一般,三兩下就躥到了樹杈上。
剛剛在樹杈上站穩腳跟,一頭體型巨大的黑毛野豬就像一輛失控的卡車一樣,從灌木叢中猛地衝了出來。這頭野豬足有三百斤重,渾身漆黑的毛發如同鋼針一般豎起,兩根獠牙更是白森森的,在晨光的照耀下泛著令人膽寒的寒光。
“好家夥!”劉二愣子在隔壁的樹上驚歎道,“這得夠全屯子的人吃三天啊!”
此時的野豬被黑箭逼得團團亂轉,它顯然對這隻靈活的獵犬毫無辦法。突然,野豬像是發現了什麼,一個急刹車,然後猛地扭過頭,徑直朝獵犬衝了過去。
黑箭像一道黑色的閃電,以極其敏捷的動作一閃而過,成功地避開了野豬的猛衝。然而,野豬由於慣性太大,無法及時刹住車,“轟”的一聲,狠狠地撞在了曹大林藏身的樹乾上。這一撞擊的力量非常巨大,不僅使得樹乾劇烈搖晃,連樹上的葉子也被震得簌簌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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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林穩穩地站在樹乾上,手中緊握著五六半自動步槍,他的動作顯得異常沉穩。他的目光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緊緊地鎖住了野豬耳後那塊顯眼的白斑。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他的食指輕輕地搭在扳機上,感受著那輕微的壓力。就在這一刹那,他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砰!”一聲清脆的槍聲在山穀中回蕩,驚起了一群山雀。
子彈如閃電般疾馳而出,準確無誤地擊中了野豬的要害部位。野豬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一樣,渾身猛地一抖,前腿瞬間失去了支撐力,雙膝跪地。緊接著,它的身體失去平衡,側翻倒地,四條腿抽搐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黑箭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用鼻子嗅了嗅野豬的屍體,確認它已經徹底死亡後,這才放心地搖起尾巴,那模樣仿佛是在向樹上的曹大林邀功。
“漂亮!”劉二愣子興奮地從樹上跳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野豬跟前,滿臉喜色地讚歎道,“這一槍真是太準了,正中要害啊!”
曹大林慢慢地從樹乾上滑下來,手中的槍口還冒著一縷青煙。他走到野豬跟前,用靴尖輕輕地踢了踢那碩大的頭顱,查看了一下傷口。子彈從野豬的右耳後射入,然後從左眼下方穿出,這一槍直接要了野豬的命。
“大林哥的槍法越來越神了!”趙春桃從樹上輕盈地跳下,仿佛一隻靈活的鬆鼠,然後拍了拍身上的褂子,將那些惱人的樹皮屑抖落下來。
然而,與趙春桃的興奮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張翠花,她皺起眉頭,看著眼前這頭巨大的野豬,滿臉愁容地說:“這麼大個家夥,咱們怎麼弄回去啊?”
曹大林似乎並沒有被這個問題困擾,他熟練地收起獵槍,然後從腰間迅速抽出那把鋒利的獵刀,毫不猶豫地說道:“就地處理。二愣子,去生火。”
劉二愣子聽到命令後,立刻像一陣風一樣跑去拾柴生火。他動作迅速而利落,不一會兒,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便在空地上燃起。
曹大林則開始專注地給野豬放血剝皮。他手中的獵刀在豬頸處輕輕一劃,暗紅色的血液就像泉湧一般汩汩流出,滲入了周圍的腐殖土中。
黑箭見狀,好奇地湊過來,伸出舌頭舔了幾口豬血。曹大林見狀,微微一笑,輕輕地踢了它一腳,說道:“去,放哨去。”黑箭似乎明白主人的意思,搖著尾巴跑開了,站在不遠處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就在這時,趙春桃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大林哥,你看這個!”她蹲下身,從野豬的鬃毛裡小心翼翼地摘下幾片暗紅色的葉子,放在掌心輕輕搓了搓,然後舉到曹大林麵前,興奮地說:“像是紅景天的葉子呢!”
曹大林停下手中的動作,湊過去聞了聞那幾片葉子,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沒錯,就是紅景天!”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這畜生八成是從紅景天叢裡鑽出來的。”
張翠花聽到這裡,也興奮地拍起手來:“那咱們……”
“先處理完這頭豬。”曹大林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話,隻見他手中的刀尖已經毫不留情地劃開了野豬那厚實的肚皮,“肉不處理好,半天就臭了。”
於是,四個人迅速行動起來,分工明確:曹大林負責將野豬進行分割,他手法嫻熟,動作利落,每一刀都精準地落在該落的位置上;劉二愣子則負責熏製,他在一旁生起了火,將分割好的肉塊放在火上慢慢熏烤,讓它們逐漸散發出誘人的香氣;而那兩個姑娘則用大樹葉將熏好的肉仔細地包裹起來,然後再用繩子捆成一個個便於攜帶的小包。
不到兩個小時,這頭重達三百斤的野豬就被他們成功地變成了幾十包熏肉和一堆骨頭。曹大林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說道:“骨頭可以拿去熬湯,油脂可以用來煉油,鬃毛還能做成刷子。”他一邊說著,一邊在旁邊的溪水裡洗淨了雙手,“這樣一來,這頭野豬就一點都不會被浪費了。”
收拾完畢後,隊伍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沿著野豬來時的痕跡開始反向追蹤。走在最前麵的是黑箭,它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一樣,鼻子緊緊地貼著地麵,仔細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時不時還會抬起頭來,再嗅一嗅周圍的空氣。
隨著他們逐漸深入林子,天氣也變得越來越悶熱,蟬鳴聲此起彼伏,仿佛有無數把小鋸子在同時鋸著木頭一般,讓人感到有些煩躁。
“慢。”就在這時,曹大林突然舉起手來,示意大家停下腳步。他緩緩地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撥開一叢蕨類植物,露出了幾個清晰的蹄印。他凝視著這些蹄印,眉頭微皺,說道:“不止一頭,是一群。”
劉二愣子聽到曹大林的話,心中頓時一緊,手忙腳亂地將土槍上了膛,結結巴巴地說道:“要不咱們……”話還沒說完,就被曹大林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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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林目光銳利,果斷地決定道:“繞過去!”他深知野豬群的厲害,尤其是那些帶著崽子的母豬,更是惹不得。
於是,隊伍小心翼翼地改變了路線,艱難地爬上了一道陡坡。曹大林走在最後,警惕地不時回頭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這一世的重生,讓曹大林對危險的直覺變得異常敏銳。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群野豬就在不遠處的林子裡活動,仿佛它們隨時都可能衝出來。
終於,在正午時分,隊伍登上了一處山脊。正當大家稍稍鬆了口氣時,張翠花突然指著前方,失聲驚呼道:“快看!”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遠處的山穀裡一片火紅,宛如有人在山坡上鋪了一塊巨大的紅地毯。那鮮豔的顏色即使在百米開外,也依然十分奪目。
更令人驚奇的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特殊的清香,那是紅景天獨有的味道!而且,這並不是幾株紅景天,而是整整一麵山坡都被它們覆蓋著!
“我的老天爺……”劉二愣子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這得值多少錢啊?”
曹大林心跳加速。上輩子他隻在深山裡見過零星的紅景天,這麼大片的野生群落聞所未聞。按現在供銷社的收購價,這一山坡的紅景天能換三輛"永久"自行車!
"先彆激動。"他強壓住興奮,聲音卻有些發顫,"看清楚再說。"
隊伍謹慎地向山穀移動。隨著距離拉近,紅景天的規模越發驚人——足有兩畝地大小,植株密集健壯,根莖粗如兒臂,在陽光下泛著瑪瑙般的紅光。
趙春桃蹲下來,小心地挖出一株。紅景天的根呈紡錘形,表皮暗紅,斷麵橙黃,散發著特有的苦澀香氣。她輕輕掐了一小塊根皮嘗了嘗,眼睛一亮:"是正品!至少長了七八年!"
"發了..."劉二愣子喃喃道,手裡的土槍都忘了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