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時節的晨霧籠罩著護林站,曹大林蹲在木屋前的空地上,正用一塊油石打磨著幾把獵刀。
這些獵刀都是用廢棄的鐵軌鋼打造的,刀身泛著幽藍的光澤。他每打磨幾下就往刀麵上哈口熱氣,細密的水珠凝結在冰冷的金屬表麵,立刻被粗糙的油石抹去。
"大林,吃飯了!"劉二愣子端著一鐵鍋苞米碴子粥走出來,鍋裡還飄著幾塊鹹肉。這憨貨今天穿了件嶄新的藍布褂子,腰上彆著兩把開山斧,活像個山大王。
曹大林接過碗,滾燙的粥燙得他直咧嘴:"今兒個去老禿頂子轉轉,聽說那邊有群野豬禍害林子。"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趙春桃挎著藥簍氣喘籲籲地跑來,辮梢上還帶著晨露:"大林,不好了!"姑娘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的確良襯衫,兩條烏黑的大辮子垂在胸前,襯得小臉煞白。
"咋了?"曹大林放下碗站起身。
"馬老三那個侄子馬小虎,"趙春桃喘著氣說,"昨晚在屯裡放話,說要找你算賬!"
劉二愣子"啪"地摔了筷子:"這小兔崽子!他三叔都沒說啥,他倒來勁了!"
曹大林皺了皺眉。馬小虎是馬老大的兒子,今年剛滿十八,是個出了名的愣頭青。上次馬老三被罰,這小子就一直懷恨在心。
"彆管他,"曹大林重新坐下,"咱們今天任務重,得趕在落雪前把防火道清理出來。"
日頭爬到樹梢時,三人來到了老禿頂子。這裡地勢險峻,到處都是倒伏的枯樹和茂密的灌木。曹大林走在最前麵,不時停下來觀察地麵的痕跡。
"停。"他突然蹲下身,指著泥地上的蹄印,"看這兒。"
泥地上有一串清晰的野豬蹄印,足有碗口大,旁邊還有被拱開的泥土。劉二愣子蹲下來撚了撚:"新鮮,不超過兩個時辰。"
曹大林順著蹄印往前搜尋,很快在一處山坳裡發現了野豬窩。那是個天然形成的土坑,周圍散落著啃乾淨的鬆塔和樹皮。
"是群大家夥,"曹大林觀察著啃咬痕跡,"領頭的是頭老母豬,少說三百斤。"
三人正商量對策,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曹大林立刻示意大家隱蔽,自己則悄悄摸了過去。
灌木叢後,馬小虎和三個小青年正鬼鬼祟祟地往樹上綁什麼東西。曹大林定睛一看,頓時怒火中燒——那竟是幾個自製的地弓!這種土製陷阱用樹枝和繩索做成,觸發後能射出削尖的木箭,威力足以射穿人的大腿。
"馬小虎!"曹大林一聲暴喝,"你乾什麼呢?"
幾個小青年嚇得一哆嗦,馬小虎手裡的地弓"啪"地掉在地上。他先是一愣,隨即梗著脖子道:"關你屁事!老子打獵不行啊?"
曹大林一個箭步上前,揪住馬小虎的衣領:"這是人走的道!傷了人怎麼辦?"
"傷了活該!"馬小虎掙紮著,"誰讓你欺負我三叔!"
劉二愣子衝過來就要動手,被趙春桃攔住。曹大林深吸一口氣,鬆開馬小虎:"小子,我跟你三叔的事已經了了。你要是再敢在道上設陷阱,彆怪我不客氣!"
馬小虎揉著脖子,惡狠狠地瞪了曹大林一眼,帶著同夥灰溜溜地走了。
"就這麼放他們走?"劉二愣子氣得直跺腳。
曹大林搖搖頭:"半大孩子,嚇唬嚇唬得了。"他彎腰收起那些地弓,"咱們繼續乾活。"
清理完防火道已是日頭偏西。三人正準備回護林站,趙春桃突然指著遠處的山坡:"大林,你看!"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曹大林看到一頭體型碩大的野豬正帶著七八頭半大豬崽在山坡上覓食。那母豬足有四百斤重,獠牙外翻,背上的鬃毛像鋼針一樣豎著。
"好家夥!"劉二愣子興奮地搓著手,"這要是打下來,夠全屯吃三天!"
曹大林卻搖搖頭:"帶崽的母豬不能打,這是規矩。"他指了指那群豬崽,"再說,這些小家夥還沒長成,打了可惜。"
回護林站的路上,夕陽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趙春桃走在曹大林身邊,突然小聲問:"大林,馬小虎會不會..."
"沒事,"曹大林拍了拍腰間的獵刀,"他要是敢來,我有的是法子治他。"
當晚,護林站裡格外熱鬨。劉二愣子不知從哪弄來一瓶地瓜燒,三人就著鹹菜喝得滿臉通紅。趙春桃的小臉更是紅得像熟透的山楂,兩條大辮子也散開了,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看得曹大林心頭直跳。
"我...我得回去了。"趙春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再晚...再晚就看不見路了..."
曹大林連忙起身:"我送你。"
月光如水,照得山路一片銀白。趙春桃走得不穩,時不時就往曹大林身上靠。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