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底的風雨聲、蝮蛇威脅的嘶嘶聲、自身劇烈的心跳聲,在曹大林耳中交織成一片。生與死的抉擇,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放棄幼鳥,他或許能安全退走,但那條小生命必將葬身蛇腹,他之前的冒險和堅持將毫無意義,內心也將永遠留下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和愧疚。救,則要直麵劇毒蝮蛇,稍有不慎,他自己也可能交代在這裡。
幾乎是本能,曹大林的眼神瞬間變得如同鷹隼般銳利和冷靜。他沒有後退,目光死死鎖住那條昂首吐信的“野雞脖子”。他不能硬拚,速度絕對快不過蛇的攻擊。他需要機會,一個轉移對方注意力或者製造破綻的機會。
他的右手,極其緩慢地、一寸寸地移向腰間的獵刀刀柄。左手則悄悄從旁邊的泥地裡,摳起一塊雞蛋大小、沾滿濕泥的石塊。
蝮蛇的豎瞳緊盯著曹大林這個更大的威脅,身體微微後縮,做出了攻擊前的蓄力姿態。
就是現在!
曹大林的左手猛地將石塊擲向蝮蛇側後方的灌木叢!
“啪嗒!”石塊擊中枝葉,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果然讓那條高度緊張的蝮蛇下意識地微微偏頭,朝著聲響處瞥了一眼!
就在這千分之一秒的分神瞬間!
曹大林動了!他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右手獵刀化作一道寒光,不是刺向蛇身那太冒險),而是精準無比地、用儘全身力氣,將獵刀猛地插向蝮蛇昂起的頭顱下方、即將發動攻擊的脖頸位置之前的地麵!刀身深深沒入泥濘的腐殖土中,幾乎同時,他的左手快如閃電般探出,目標不是蛇,而是那隻蜷縮著的、瑟瑟發抖的幼鳥!
“嘶——!”蝮蛇被深深插入麵前泥土的獵刀和曹大林突然暴起的身影徹底激怒,猛地張口噬咬過來,毒牙堪堪擦過獵刀的刀柄,濺起幾點泥星!但它攻擊的軌跡,因為曹大林插刀的位置和自身被石塊乾擾的判斷,出現了毫厘之差!
而曹大林的左手,已經穩穩地、輕柔地將那隻輕飄飄、濕漉漉的幼鳥攏在了掌心,迅速收回懷中!
一擊落空,獵物被奪,蝮蛇更加狂怒,扭曲著斑斕的身體,還想再次攻擊。但曹大林已經得手,毫不戀戰,右腳猛地踢起一片混著石塊的泥水,潑向蛇頭,同時身體借力向後疾退!
泥水模糊了蝮蛇的視線,等它甩開頭上的汙物,曹大林已經抱著幼鳥,退到了數米之外,警惕地盯著它。蝮蛇似乎衡量了一下形勢,意識到這個兩腳獸並不好惹,最終不甘地發出幾聲威脅的嘶鳴,緩緩縮回了茂密的灌木叢深處,消失不見。
曹大林直到確認那斑斕的身影徹底消失,才長長地、帶著顫音地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濁氣。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與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剛才那一刻,實在太過凶險!他低頭看向懷中,那隻幼鳥在他掌心微微顫抖著,發出極其微弱的“唧唧”聲,半閉的眼睛裡依舊充滿了恐懼,但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絲脫離蛇口的安全。
不敢在危機四伏的穀底久留,曹大林用一塊相對乾燥的軟布隨身攜帶用於擦拭望遠鏡的)輕輕包裹住幼鳥,小心地放進自己胸前尚且保留著一絲體溫的內兜裡,隻讓它的小腦袋露在外麵呼吸。然後,他拔出插在地上的獵刀,辨認了一下方向,開始朝著與曹德海約定的岩棚方向,艱難地向上攀爬。
回程的路,因為體力的大量消耗和需要分心保護懷中的幼鳥,變得更加漫長和艱辛。風雨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每向上攀爬一步,都感覺手臂如同灌了鉛般沉重。懷中的幼鳥似乎因為溫暖和顛簸,漸漸停止了顫抖,偶爾發出細微的咕嚕聲,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力竭的昏迷。
當曹大林終於拖著疲憊不堪、渾身泥濘的身軀,爬回到那片突出的岩棚下時,天色已經徹底黑透。曹德海正焦急地守在岩棚口,看到曹大林安全回來,懷裡還鼓鼓囊囊的,頓時老淚縱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這混小子!可算回來了!嚇死俺了!這……這是……”
曹大林癱坐在乾燥的岩石上,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隻是小心翼翼地掀開衣襟,露出了懷裡那個用軟布包裹著、隻露出一個小腦袋的幼鳥。
“真……真讓你找到了?!還活著?!”曹德海湊過來,借著岩棚外閃電的光芒,看著那隻氣息微弱、翅膀不自然耷拉著的幼鳥,又是激動又是心疼,“造孽啊……這大風大雨的……唉!”
兩人在岩棚裡挨過了後半夜。曹大林顧不上休息,仔細檢查了幼鳥的傷勢。除了那條明顯骨折的翅膀,身上還有多處擦傷和淤青,體溫也很低,狀態非常糟糕。他拿出隨身攜帶的急救草藥粉主要是止血消炎的),用雨水調和了,小心翼翼地塗抹在幼鳥的傷口上。又撕下自己內衣相對乾淨的布條,找來兩根細直的小樹枝,模仿著給人接骨的辦法,嘗試著給幼鳥斷裂的翅膀做了個簡單的夾板固定。整個過程,幼鳥隻是發出幾聲無力的哀鳴,便任由他擺布,顯然是虛弱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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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在黎明時分漸漸停歇。天光微亮,曹大林和曹德海不敢耽擱,立刻踏上了返回草北屯的路。曹大林將幼鳥依舊小心地揣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為它保暖。
當他們兩人如同從泥潭裡撈出來一般、狼狽不堪地出現在草北屯口時,早已等候多時的春桃、劉二愣子等人立刻圍了上來。看到曹大林雖然疲憊但並無大礙,眾人才鬆了口氣,但隨即又被他從懷裡掏出來的那個小生命驚呆了。
“鷹?!是那隻掉下來的小海東青?!”劉二愣子瞪大了眼睛。
“老天爺,真讓你救回來了……”春桃看著那奄奄一息的小東西,母性的本能讓她眼圈發紅。
曹大林來不及多解釋,立刻吩咐:“快!準備一個乾淨、暖和、避光的筐子,鋪上軟布!再去熬點稀爛的小米粥,要溫的!看看誰家有新鮮的生肉,剁成最細的肉糜拿來!”
整個合作社再次為了這個小生命忙碌起來。一個鋪著乾淨棉絮的柳條筐被放在了合作社辦公室最安靜暖和的角落。曹大林親自負責照料,他給這隻幼鳥取了個名字,叫“雲伢”,寓意它本應屬於雲端,卻意外墜落凡塵。
接下來的日子,對曹大林和雲伢來說,都是一場艱巨的考驗。曹大林開始嘗試馴養這隻來自天空的王者後裔。他深知,傳統的“熬鷹”之法,是通過極度疲憊和恐懼來摧毀鷹的意誌,使其屈服,過程殘酷,往往鷹與人俱傷。他想要的,不是奴役,而是夥伴。他決定采用一種更溫和、更耐心,但也可能更漫長的法子。
他日夜守在雲伢旁邊,模仿著親鳥的叫聲,輕聲對它說話,讓它熟悉自己的聲音和氣息。喂食是最初的難關。雲伢野性尚存,對曹大林遞到嘴邊的肉糜毫不理會,甚至會用尚且無力的喙試圖啄他,眼神裡充滿了戒備和抗拒。它開始絕食,身體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曹大林沒有強迫,隻是每天定時將新鮮溫熱的肉糜放在它嘴邊,然後靜靜離開,給它空間。一次,兩次……無數次。雲伢寧願餓得虛弱無力,蜷縮在筐子角落,也不肯吃一口。
劉二愣子看著著急:“曹哥,這麼下去不行啊!這小玩意兒倔得很,眼看就要餓死了!要不……用老法子‘熬’它一宿?”
曹大林堅決地搖頭:“不行!那樣就算活了,心也死了,成不了夥伴,頂多是個會飛的傀儡。”他相信,再野性的生命,也能感受到真誠。
他想起觀察親鳥喂食的情景,親鳥會將食物撕碎,用喙遞到幼鳥嘴邊。他嘗試著,不用手,而是用一根光滑的小木棍,頂端蘸上一點肉糜,極其輕柔地、模仿親鳥的動作,去觸碰雲伢的喙緣。
起初,雲伢憤怒地甩頭,將肉糜甩得到處都是。曹大林不急不躁,清理乾淨,繼續嘗試。一天,兩天……就在雲伢因為饑餓和虛弱幾乎連抬頭力氣都沒有的第三天傍晚,當曹大林再次將蘸著肉糜的木棍輕輕遞到它嘴邊時,它似乎連抗拒的力氣都沒有了,也可能是那持續不斷的、溫和的氣息讓它潛意識裡降低了一絲戒備,它微微張開喙,極其勉強地、舔食了一下那一點點肉糜。
就這一下!
曹大林心中狂喜,但他強迫自己保持平靜,沒有做出任何可能驚嚇到它的動作。他再次蘸取肉糜,輕輕遞過去。這一次,雲伢遲疑的時間更短,又舔食了一點點。
這是一個裡程碑式的突破!從這一刻起,雲伢雖然依舊警惕,但終於開始接受曹大林的食物。曹大林的耐心和堅持,如同涓涓細流,開始緩慢地、一絲絲地融化著這塊來自蒼穹的堅冰。
喂養、換藥、陪伴、輕聲細語……日子在枯燥與希望中交替。雲伢折斷的翅膀在夾板的固定和草藥的效用下,慢慢愈合。它身上的絨毛漸漸褪去,開始長出灰白色的、帶著黑色斑紋的硬羽。它看向曹大林的眼神,雖然依舊不像看同類,但那濃烈的敵意和恐懼,卻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淡去了。
它開始習慣曹大林的存在,習慣他遞過來的食物,習慣他輕柔的撫摸僅限於頭部和脖頸)。有時,曹大林坐在它旁邊看合作社的規劃圖,它會歪著小腦袋,用那雙日益銳利的琥珀色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打量這個與它認知中所有“兩腳獸”都不同的存在。
曹大林知道,距離真正的“夥伴”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雲伢的天空之魂並未泯滅,隻是暫時被傷痛和依賴所掩蓋。但他相信,隻要心誠,隻要方法對,這片來自雲端的羽毛,終有一天,會願意為他而停留,甚至……為他而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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