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林被野馬尥蹶子踹翻在地，手臂和側胸傳來鑽心的疼痛，眼前一陣發黑。場外頓時一片驚呼，劉二愣子等人立刻就要衝進來。
“彆過來！”曹大林強忍著劇痛，低吼一聲，製止了眾人的衝動。他知道，此刻如果更多人湧進來，隻會讓受驚的公馬更加狂躁，可能導致它瘋狂衝撞柵欄受傷，甚至引發更嚴重的後果。
他掙紮著從地上坐起，檢查了一下傷勢。左臂被馬蹄正麵踹中，已經迅速腫了起來，活動受限，好在骨頭應該沒斷；側胸也是大片淤青，呼吸有些滯澀，但並無大礙。他看了一眼那匹肇事的公馬，它已經退到了場地最角落，依舊警惕地盯著他，鼻孔張合，顯然也受驚不小。
曹大林心中並無多少憤怒，更多的是對自己冒進的反思。馴服這樣的野性生靈，果然急不得。他緩緩站起身，撿起掉落的匕首，忍著疼痛，慢慢退出了馴養場。
“曹哥，你沒事吧？”劉二愣子趕緊扶住他，看著他又紅又腫的手臂，心疼又氣憤，“這畜生！白費咱們那麼大力氣把它弄回來！要不……”
“不關它的事。”曹大林擺擺手，打斷了劉二愣子後麵可能更激進的話，“是俺太心急了。野東西，哪能那麼容易就信了人？慢慢來吧。”
春桃聞訊趕來，看到丈夫的傷勢，眼圈立刻就紅了，趕緊扶他回家，用老輩傳下的藥酒仔細為他揉搓消腫。曹大林一邊齜牙咧嘴地忍著疼，一邊心裡還在琢磨著馴馬的事。這次挫折讓他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與野生動物打交道，尊重和耐心遠比力量和技巧更重要。
養傷的幾天裡，曹大林也沒閒著，他讓探索隊的其他人繼續負責照料那匹被他命名為“追風”的栗色公馬，要求他們嚴格按照自己之前的法子，隻進行喂食和遠距離陪伴，絕不允許任何試圖靠近或刺激它的行為。同時，他的目光，已經投向了合作社發展規劃中的下一個目標。
根據老輩獵人零星的傳說和一些近年來的蛛絲馬跡，在草北屯西北方向，更深處的人跡罕至之地，有一處被稱為“野牛穀”的險要山穀，據說那裡可能存在著體型巨大、性情凶猛的野生犛牛或是某種本地野牛種群。如果能成功捕獲並馴養這種力量型的牲畜，對於合作社未來的耕地、運輸乃至安全保障，都將是一個巨大的助力。
傷愈之後，曹大林立刻召集探索隊骨乾，提出了探查野牛穀的想法。
“野牛穀？”曹德海聽到這個名字，花白的眉毛就擰在了一起，吧嗒著旱煙，語氣凝重，“那地方……可邪性得很呐。老輩子人都說那是‘山神爺的牛圈’，進去的人很少有能全須全尾出來的。就算真有野牛，那玩意兒發起狂來，比熊瞎子還嚇人！皮糙肉厚，力氣大得能頂翻一棵樹！咱們這幾條槍，夠嗆啊。”
劉二愣子卻有些不以為然：“德海叔，您老彆總嚇唬俺們。再厲害它也就是頭牛，還能比槍子兒硬？咱們小心點，摸清楚情況，說不定也能像抓馬一樣，弄幾頭小的回來養！”
曹大林沉吟道：“德海叔的擔心有道理，野牛不比野馬，攻擊性更強，防禦也高，硬來肯定吃虧。但愣子說的也沒錯，咱們不能因為傳說就畏首畏尾。我的想法是，這次去，主要目的是偵察。摸清楚野牛穀的地形，確認到底有沒有野牛，數量多少，習性如何。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動手。咱們得把情況摸透了，才能製定下一步的計劃。”
見曹大林思路清晰，目標明確，曹德海也不再反對，隻是反複叮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經過一番準備，探索隊再次出發，向著西北方向的野牛穀挺進。越往西北走，地勢越發險峻，茂密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老而蠻荒的氣息。山路崎嶇難行，很多時候需要隊員們用砍刀劈開纏繞的藤蔓和灌木才能前進。根據老輩人模糊的指向和沿途發現的一些巨大、分叉的蹄印遠大於野馬和家牛），他們艱難地朝著目標區域摸索。
幾天後，他們終於抵達了一片被陡峭山崖環抱、入口狹窄如同葫蘆嘴的山穀之外。穀口怪石嶙峋，冷風從穀內呼嘯而出，帶著一股濃烈的、混合著牲畜臊臭和某種腥膻的特殊氣味。穀內植被異常茂密，高大的雲杉和冷杉林立，地麵覆蓋著厚厚的苔蘚和腐殖質。
“應該就是這裡了，野牛穀。”曹大林站在穀口，感受著那不同尋常的氣息，神色凝重。他示意大家保持安靜，分散隱蔽，自己則和吳炮手、劉二愣子三人，借助岩石和樹木的掩護，小心翼翼地朝著穀內摸去。
穀內的地形比外麵看起來更加複雜，光線昏暗，視線受阻。他們隻能憑借經驗和感覺，沿著隱約可辨的獸徑向內探索。越往裡走，那股牲畜的騷臭味越發濃烈，地麵上出現的巨大蹄印和一堆堆如同小墳包般的牛糞也越來越多，越來越新鮮。
“看來傳言不虛，這裡確實有大家夥，而且數量不少。”吳炮手壓低聲音，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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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穿過一片相對開闊的、長滿了肥美牧草的林間空地時，走在前麵的劉二愣子突然猛地停下腳步，同時打出了一個極度危險、立刻隱蔽的手勢！
曹大林和吳炮手心中一驚，立刻閃身躲到旁邊幾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巨大雲杉後麵，屏住呼吸。
隻見在前方空地邊緣的灌木叢後，伴隨著一陣“哢嚓哢嚓”咀嚼嫩枝的聲音和沉重的鼻息，幾個如同移動小山般的龐大身影，緩緩地踱了出來！
是野牛！
而且不是一頭，是一小群，大約有七八頭之多！
它們的體型遠遠超出了曹大林的想象！肩高接近成年人的胸口，身長近三米，渾身覆蓋著黑褐色、長而粗糙的皮毛，如同披著一件厚重的蓑衣。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們頭上那對彎曲向上、如同彎月般、尖端閃爍著幽冷寒光的巨大犄角，以及那雙隱藏在長毛下、閃爍著暴躁光芒的小眼睛。它們的四肢粗壯得像柱子，每一步踏在地上，都發出沉悶的響聲，顯示著蘊含的恐怖力量。
這是一群正在覓食的母牛，其中還有兩三頭體型稍小、但同樣壯實的半大牛犢。它們似乎並未發現隱藏在暗處的探索隊員，悠閒地啃食著灌木的嫩葉和地上的青草。
然而，曹大林的心卻瞬間沉到了穀底。因為他看到，在這群母牛的身後，不遠處的林影裡，還站著一頭體型更加龐大、如同洪荒巨獸般的公牛！這頭公牛的體格比那些母牛幾乎大上一圈，肌肉虯結，脖頸上的肌肉高高隆起，那對犄角更是粗壯得嚇人，角尖磨損嚴重，顯示著它身經百戰的地位。它沒有吃草，而是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護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尤其是曹大林他們藏身的方向！
“是帶崽的母牛群！還有一頭老公牛護衛！”曹大林用幾乎聽不見的氣聲對身邊的吳炮手和劉二愣子說道，額頭滲出了冷汗。在野外，帶著幼崽的母獸和負責護衛族群安全的成年公獸，是攻擊性最強、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探索隊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緊緊貼著冰冷的樹乾，希望這群龐然大物吃完草後能自行離開。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一頭調皮的小牛犢，大概是吃飽了，開始不安分地在空地上追逐嬉戲，不知不覺間，竟然朝著曹大林他們藏身的大樹方向跑了過來！
“不好！”曹大林心中暗叫一聲。
那頭負責警戒的巨型公牛，立刻注意到了小牛犢的偏離，它發出一聲低沉而充滿警告意味的“哞”聲，邁動沉重的步伐，朝著小牛犢的方向走來，似乎是想把它趕回群體。它行走的路線，恰好要經過曹大林他們藏身的大樹！
距離在迅速拉近！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曹大林甚至能清晰地聞到那公牛身上濃烈的腥膻氣，看到它粗糙皮毛上沾著的泥土和草屑，感受到它每一步落地時傳來的輕微震動！
不能再等了！一旦被這頭公牛發現，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他們三人絕對無法抵擋它的狂暴衝擊！
“撤！快撤！”曹大林當機立斷，用最低的聲音下令，同時用手勢示意身後的吳炮手和劉二愣子，沿著來時的路，以最快的速度，悄無聲息地向後撤退！
三人如同受驚的兔子，貓著腰，利用樹木的掩護，用最快的速度向穀口方向退去。他們不敢跑，生怕腳步聲會驚動牛群，隻能儘可能輕而快地移動。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退入更茂密的林地、脫離公牛視線範圍的時候，劉二愣子因為過於緊張，腳下被一根裸露的樹根絆了一下，雖然他反應極快地穩住了身形，沒有摔倒，但身體晃動時，背著的獵槍槍管卻不小心撞在了旁邊一棵小樹上，發出了一聲並不響亮、但在死寂山林中卻異常清晰的“哢噠”聲！
這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一顆石子！
那頭原本隻是例行巡視的巨型公牛，猛地停下了腳步，巨大的頭顱瞬間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它那雙隱藏在長毛下的小眼睛裡，驟然爆射出警惕而凶戾的光芒！
“哞——！！！”
一聲震耳欲聾、充滿了被侵犯領地震怒的咆哮，從公牛粗壯的脖頸中爆發出來，如同平地驚雷，在整個山穀中回蕩！
完了！被發現了！
曹大林三人頭皮發麻，再也顧不得隱蔽，轉身就在密林中發足狂奔！
而他們身後，那頭被激怒的巨型公牛，如同一輛失控的重型坦克，低著頭，亮著那對恐怖的彎角，四蹄刨地，帶著碾碎一切的狂暴氣勢，朝著他們逃跑的方向，發起了凶悍無比的衝鋒！它所過之處，碗口粗的小樹被輕易撞斷，灌木叢被夷為平地，大地為之震顫！
探索隊的首次野牛穀之行，竟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極度危險的方式，倉皇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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