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同乳白色的輕紗,尚未從北山茂密的林梢間完全散去,曹大林帶領的驅熊小隊已經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抵達了預定位置。三個製高點呈半圓形,遠遠地包圍著那個被稱為“老虎洞”的岩穴洞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泥土、腐葉和隱隱野獸腥膻的緊張氣息。
按照計劃,隊員們迅速各就各位。劉二愣子帶人將柴油發電機安置在距離最遠、但地勢最高的那個點,接好電線,高音喇叭對準了洞口方向。另外兩個點,則由其他隊員手持銅鑼、鐵盆、鈸等響器,以及裝滿硫磺粉、辣椒麵的布包。吳炮手和曹大林則占據中間位置,負責觀察和指揮。所有人都子彈上膛,獵槍和步槍的槍口警惕地指著下方那個幽深的洞口,一旦情況有變,他們將毫不猶豫地開槍掩護隊友撤退。
曹大林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著洞口。洞口果然如孫小滿所說,有新翻動的泥土和堆積的枯枝爛葉,幾堆新鮮的、冒著熱氣的熊糞散布在周圍,顯示著洞內主人不久前還活動過。洞內幽暗,看不清具體情形,但一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正從那裡彌漫開來。
“準備!”曹大林壓低聲音,通過簡單的手勢下達指令。
劉二愣子那邊猛地拉響了柴油發電機,突突的轟鳴聲瞬間打破了山林的寂靜!幾乎同時,高音喇叭裡傳出了事先錄製好的、混雜著敲擊金屬、人群呐喊、甚至還有幾聲犬吠的巨大噪音,如同魔音灌耳,朝著洞口席卷而去!
另外兩個點上的隊員也立刻行動起來,拚命敲響手中的銅鑼鐵盆,哐啷哐啷的刺耳聲響與高音喇叭的噪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聲浪!同時,他們將包著硫磺和辣椒粉的布包用力投向洞口上風處,布包落地散開,刺鼻的黃色和紅色粉末被山風一吹,朝著洞口彌漫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持續不斷的巨大噪音和刺鼻氣味,顯然完全超出了洞內黑熊的認知和忍受範圍!
僅僅過了不到一分鐘,洞內就傳來了一聲低沉、卻充滿被驚擾的暴怒與威脅的咆哮!那聲音渾厚有力,震得人耳膜發麻!緊接著,一個巨大的、黑乎乎的身影,猛地從洞口探出了半個身子!
通過望遠鏡,曹大林清晰地看到了那頭黑熊!它體型異常碩大,肩背隆起,渾身毛發粗黑發亮,一雙小眼睛裡閃爍著被激怒的凶光。它顯然被這前所未有的騷擾徹底惹火了,人立而起,揮舞著巨大的熊掌,朝著噪音傳來的方向發出更加狂暴的嘶吼,似乎隨時可能衝出來,將這些膽敢打擾它清夢的“兩腳獸”撕碎!
所有隊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握槍的手心裡全是汗。劉二愣子更是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時準備射擊。
然而,那黑熊雖然暴怒,卻似乎對洞口外那持續不斷的、它無法理解的巨大噪音和刺鼻氣味心存忌憚。它焦躁地在洞口來回踱步,發出威脅性的噴鼻聲,幾次作勢欲衝,卻又遲疑地停下。顯然,它賴以冬眠的“安全港灣”已經變得不再安全。
曹大林緊緊盯著黑熊的反應,心中既緊張又有一絲期待。他知道,此刻比拚的就是耐心和意誌。他示意隊員們不要停,繼續加大“攻勢”。
噪音和氣味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那黑熊的暴躁逐漸被一種不安和焦慮所取代。它不再試圖衝出,而是頻繁地回頭望向洞內深處,似乎那裡有什麼讓它牽掛的東西。最終,在又一陣極其刺耳的高音喇叭噪音和一股濃烈的硫磺煙塵襲來後,它發出了一聲充滿不甘和憤怒的長嚎,猛地調轉身形,不再猶豫,四肢著地,以與它龐大身軀不相稱的敏捷速度,衝出了洞口,頭也不回地朝著與草北屯相反方向的深山老林狂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成功了!它跑了!”一個年輕隊員興奮地低呼道。
所有人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這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劉二愣子關閉了發電機和喇叭,山林瞬間恢複了之前的寂靜,隻有那刺鼻的硫磺和辣椒味還在空氣中殘留。
“走,過去看看,確認一下它是不是真走了,還有沒有彆的危險。”曹大林謹慎地下令。他帶著吳炮手、劉二愣子等幾個經驗豐富的人,小心翼翼地朝著老虎洞靠近。
洞口一片狼藉,散落著熊糞和它暴躁時刨出的泥土。洞內幽深,散發著一股濃重的野獸體味。他們不敢深入,隻在洞口用強光手電往裡照射,仔細搜索。
洞裡似乎已經沒有大型動物活動的跡象。然而,就在手電光掃過洞口內側一個被枯草和樹葉半掩著的角落時,曹大林的目光猛地一凝!
那裡,似乎有一小團黑乎乎的東西,在微微蠕動!還伴隨著極其微弱的、如同幼貓哀鳴般的“嗚嗚”聲。
“那是什麼?”曹大林心中一凜,示意大家警戒,自己則更加小心地向前挪動了幾步,用手電光聚焦照射。
看清那團東西的瞬間,曹大林愣住了,隨即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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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竟然是一頭黑熊幼崽!
它看起來出生可能還不到兩個月,體型隻有家貓大小,渾身覆蓋著柔軟的黑褐色絨毛,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因為恐懼而睜得很大,濕漉漉的鼻頭不停地翕動著,發出無助而可憐的哀鳴。它似乎想把自己藏進那些枯草裡,但因為太過瘦弱和害怕,身體隻是在微微發抖。
顯然,這頭小熊崽是剛才那頭母熊的孩子!母熊在受到驚擾倉皇逃離時,不知是因為過於慌亂,還是因為這頭幼崽本身太過弱小、行動不便,竟然將它遺落在了洞裡!
“是頭熊崽子!母熊把它丟下了!”劉二愣子也看到了,驚訝地說道。
眾人圍了過來,看著這頭被母親遺棄、瑟瑟發抖的小生命,心情都十分複雜。剛才他們還費儘心思驅趕走了它的母親,此刻卻麵對著一個如此脆弱無助的幼崽。
“咋辦?這……”一個隊員撓了撓頭,有些無措。
按照山裡很多老獵人的習慣,遇到這種失去母獸庇護的幼崽,尤其是黑熊這種猛獸的幼崽,為了免除後患,通常的做法是……處理掉。
劉二愣子看了看曹大林,又看了看那小熊崽,嘴唇動了動,沒說話,但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
曹大林蹲下身,隔著一段距離,仔細打量著這頭小熊崽。它非常瘦弱,肋骨隱約可見,顯然在跟隨母熊準備冬眠的過程中,就沒能得到足夠的營養。此刻被遺棄在這冰冷的洞穴裡,失去了母親的庇護和奶水,等待它的,幾乎隻有死亡一條路。
一股強烈的憐憫之心,混雜著一種奇異的責任感,湧上曹大林心頭。他想起了被自己救活的梅花鹿“初雪”,想起了羽翼漸豐的海東青“雲伢”。草北屯合作社,難道隻能容納那些溫順的、或者有直接經濟價值的動物嗎?麵對這樣一個被遺棄的、瀕臨死亡的生命,他們這些自詡要與山林和諧共處的人,難道真的要袖手旁觀,或者舉起屠刀嗎?
他想起了自己驅趕母熊時的初衷——並非為了殺戮,而是為了消除威脅,尋求共存。那麼,麵對這頭無辜的、被母熊無奈遺棄的幼崽,他們是否應該承擔起這份意外的責任?
“把它帶回去。”曹大林站起身,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決定,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帶回去?”劉二愣子瞪大了眼睛,“曹哥,這可是黑瞎子崽子!長大了是要傷人的!養它乾啥?”
曹大林看著那依舊在發抖的小熊崽,緩緩說道:“它母親是被我們驚走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我們導致了它被遺棄。它現在這個樣子,留在洞裡必死無疑。咱們合作社,既然要走和山林共存的路子,就不能隻講索取,不講付出。見死不救,甚至親手殺了它,跟咱們的理念不符。”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你們看它,這麼瘦弱,能不能養大還是個問題。就算養大了,咱們有經驗,有場地,隻要方法得當,未必就不能馴化。就算不能完全馴化,把它養在專門的區域,作為咱們合作社……嗯,作為一個特殊的成員,讓大家更了解山林裡的生靈,不也是一種嘗試嗎?”
這個想法,可謂大膽至極!養殖梅花鹿、野馬、野牛已經夠驚世駭俗了,現在竟然要養一頭黑熊幼崽!
吳炮手沉吟了一下,開口道:“大林說的,也不是完全沒道理。老輩子也有極少數人養活過熊崽子,不過那都是當玩意兒養,長大了多半還是處理了。咱們要是真能像養‘初雪’和‘大犇’那樣,把它養起來,倒也是個稀罕事。就是……風險確實大。”
曹大林知道風險,但他更不願意違背自己的本心和合作社立下的理念。他看向眾人:“風險我知道。所以,帶回去後,由我親自負責照料。我會想辦法,儘量模仿母熊的習性來喂養它。如果實在養不活,或者長大後野性難馴,確實構成威脅,到時候再處理也不遲。但現在,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它死在這裡。”
見曹大林態度堅決,而且願意親自承擔主要責任,劉二愣子等人也不再反對。畢竟,救助生命,總比輕易扼殺生命,更符合人心向善的一麵。
曹大林脫下自己的外衣,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動作極其輕柔地將那隻瑟瑟發抖、幾乎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的小熊崽包裹起來,抱在懷裡。小熊崽在他懷裡不安地扭動了幾下,發出細微的嗚咽,但或許是感受到了不同於洞穴冰冷的溫暖,它並沒有做出攻擊性的舉動。
抱著這個意外的“收獲”,驅熊小隊踏上了返回草北屯的路。每個人的心情都有些複雜,除了解除威脅的輕鬆,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和對未知的擔憂。
曹大林感受著懷裡那小生命微弱的溫度和心跳,心中默默地對它,也對自己說:“小家夥,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也看看我們草北屯人,到底能不能走出一條和你們這些山林生靈,真正共存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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