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邦緊緊攥著鑰匙,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翻湧的情緒,聲音沙啞得厲害。
“青山,我謝謝你們。”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隻剩下這最樸素的感謝。
安青山笑了笑。
“張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這一晚,張振邦喝多了。
不是因為酒,而是因為那滿得快要溢出來的幸福和歸屬感。
那把鑰匙,像是一個無聲的宣言,也像是一個催化劑。兩天後,臘月二十五。
一個陽光不錯的冬日早晨。
張振邦和安母,由安青山和林素素陪著悄悄去了趟民政局。
沒有張揚,沒有儀式,就像去辦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兩個人穿著乾淨的日常衣服。
林素素本想好好給婆婆打扮一下,畢竟是人生的大日子。
但安母拒絕了。
拍照的時候,安母緊張得表情僵硬。
張振邦卻笑得格外舒展,眼角的皺紋都堆成了幸福的弧度。
等他們拿著那兩張薄薄的結婚證從民政局出來,冬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安母看著手裡紅彤彤的本子,依舊覺得有些不真實,臉頰緋紅。
張振邦卻大大方方的當著安青山和林素素的麵輕輕握了握安母的手,低聲說道。
“走吧,回家。”
張振邦搬進安家的那天,也同樣低調。
沒有大張旗鼓的搬家隊伍,隻有小孫開著一輛吉普車,送來了幾個半舊的行李箱和一個裝著書籍的木箱。
他的東西不多,除了幾件常穿的衣服,就是那些書和一些老物件。
因為安母舍不得離開家,離開孩子們,所以張振邦選擇兩邊住。
喜事兒藏不住。
賽人精的街坊鄰居們還是察覺到了安家的新成員,他們都聽說了這件喜事兒。
街道婦女主任找了兩個小夥兒來給放了鞭炮慶祝,王大媽給送來毛巾被當賀禮,李大嬸給送來一對搪瓷杯,段導娘給送了一對繡花枕巾……
接下來的日子,張振邦便真正在安家小院紮下了根。
他的生活變得極其規律。
每天清晨,天蒙蒙亮,他就和安母一同起床。
安母生火做飯,他就在院子裡慢悠悠地打他那套自創的養生拳,活動筋骨。
等孩子們陸續起床,張振邦就開始了他的帶娃日常。
監督四小隻洗臉刷牙,甚至給剛睡醒的辰辰悅悅把尿……
這種繁瑣又溫馨的日子是從前他從沒機會體驗過的。
張振邦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以至於他根本沒察覺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情。
臘月二十九。
年味更濃,街道上張燈結彩。
“走,我帶你們去放炮仗!”
張振邦老小孩似的抱著辰辰就準備帶孩子們去大街上玩。
可惜,還沒等他邁出門就被一個熟悉的麵孔給堵在了家裡。
秦鶴年穿著厚棉襖圍著灰色圍巾,風塵仆仆的堵在了門口。
秦老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他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張振邦的鼻子,也顧不上什麼國寶大師的風度了,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
“好你個張振邦!你個老東西!你個沒良心的老梆子!”
他這一嗓子,把院子裡的人都吼愣了。
安母聞聲從灶房探出頭。
林素素和安紅英也從屋裡走了出來,孩子們則好奇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氣勢洶洶的陌生爺爺。
安青山不在家,挨個去鋪子裡給員工們發工資放假去了。
秦鶴年根本不看彆人,眼睛死死盯著抱著孩子的張振邦,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張振邦臉上了。
“你真夠可以的啊!悄沒聲兒地把終身大事給辦了?!連頓喜酒都舍不得請我喝?怎麼,怕我秦鶴年隨不起份子錢,還是嫌我這張老臉給你丟人了?!”
他越說越氣,胸膛劇烈起伏。
“要不是我想著快過年了,打電話去你單位問問你啥時候回省城,順便提了一嘴想來你這躲躲清靜,你那秘書支支吾吾露了餡兒,我到現在還蒙在鼓裡呢!
好嘛,我緊趕慢趕坐火車過來,你倒好,在這兒抱著孫子準備放炮仗,小日子過得挺美啊!
把我這幾十年的老夥計當外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