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周家小院裡的火藥味卻越來越重。
王彩鳳被周大舅母連珠炮似的揭短打得暈頭轉向,臉上像是開了染坊,啥顏色都有。
周圍鄰居們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像針一樣紮在她身上。
她慣用的撒潑手段在如今鐵一般的事實和眾目睽睽之下,顯得蒼白無力。
“你…你胡說八道!”
王彩鳳叉著腰,試圖用拔高的音量掩蓋心虛,手指頭差點戳到周大舅母臉上。
“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誰能掰扯清楚?分明是爹娘他們疼我們當小的,現在你和大哥倒怨起我們來了!爹娘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誰才是真心對他們好!”
“真心?”
周大舅母氣得渾身發抖,冷笑聲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王彩鳳,你的真心就是娘躺在床上疼得直哼哼,你們連門框都不邁?你的真心就是爹殺隻雞給病重的老娘和走了遠路的閨女外孫補補身子,你就像聞著腥味的貓一樣撲過來呲牙?
你的這份真心,我們老周家可真是消受不起!鄉親們都聽聽,天底下有這樣的真心嗎?”
安母一直強忍著,看著大嫂為了這個家為了爹娘受儘委屈。
這會兒見大嫂徹底爆發,自己胸中那股鬱結多年的氣也再也壓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與周大舅母站在一塊。
安母的目光掃向王彩鳳,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今天就把話挑明了說!娘,她不隻是大哥的娘,也是我和老二的親娘!贍養父母,是天經地義,是寫進法律、刻在骨子裡的規矩!是每個子女推不掉、也絕不能推的責任!以前爹娘身子骨還硬朗,能自己照顧自己,你們躲清閒、耍滑頭,我們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能忍則忍,不願多生事端。
可現在,娘病倒在床,動彈不得,需要人端湯送水、擦身翻身,需要錢請醫抓藥、補充營養!
這就不再是大哥一家子的事,這是我們兄妹三人共同的責任!”
王彩鳳眼神慌亂地閃爍,下意識地就想抬出分家時的舊賬。
“呸!你少在這裡唱高調!當初分家的時候……”
“彆再提分家!”
安母猛地打斷她,積壓的情緒如開閘洪水。
“分家是分了田產屋舍,沒把爹娘的血肉親情也分掉!爹娘生養我們三個,含辛茹苦一輩子,到老了,病了,就得我們三個一起扛!
大哥大嫂守在床前,端屎端尿,這份辛苦,你看不見?我遠在城裡,爹娘不讓大嫂大哥告訴我,我一得到信兒,立馬帶著孩子、拿著錢和東西趕回來,這份心,我儘了!
你和二哥呢?就住在同一個村裡,抬腳就到,你們做了什麼?除了躲和推,你們還做了什麼?!”
她轉向圍觀的鄉鄰,聲音清晰。
這話既是說給王彩鳳聽,也是要討一個公道公理,
“今天,各位老少爺們、嬸子大娘都在這裡,就請大家給我們老周家做個見證!我周玉梅把話撂在這兒!
從今天起,我娘看病抓藥、所有花銷,我們兄妹三家,平攤!伺候娘的事,大哥家是主力,出力最多,隻要我在家,我一定寸步不離地搭手!
但是老二兩口子你們也必須給我動起來!要麼,按照規定,輪流到娘床前儘孝,端茶送水、洗衣做飯,一樣不能少!要麼,就按現在請人伺候的市價,折算成錢或者糧食,按月補給大哥家!不能什麼力氣都不出,什麼錢都不花,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周大舅母立刻接口,揚眉吐氣,聲音都洪亮了幾分。
“對!她大姑說得對!就該這麼辦!不能什麼好事都讓你們二房占了,臟活累活全是我們的,最後還落不下一個好字!兩條路,要麼出人,要麼出錢,你們自己掂量著辦!”
王彩鳳徹底慌了神,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常年住在城裡、看起來溫婉和氣的姑姐,竟然真敢插手娘家的事情!
更沒想到向來忍氣吞聲的老大媳婦今天像是換了個人,兩人一唱一和,把她逼到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