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氣溫很高。
太陽把鋼筋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道黑色的鞭痕抽在劉勁睿的背上。
他蹲在未完工的第三十七層樓頂,六隻手同時忙碌著......
他先是左上臂托著水泥板,左前臂擰緊鋼筋螺栓;
然後再右上臂扶著搖晃的腳手架,右前臂握著焊槍;
而藏在工裝外套下的第三對手臂,正偷偷托住一個快要滑落的工具箱。
“老劉!東區模板!”工頭的喊聲混著電鑽噪音傳來。
“來了!”劉勁睿用圍巾擦了把臉,煤灰和汗水在臉上糊成地圖。
他小心地藏好第三對手臂,像普通人一樣小跑過去。
每走一步,安全繩就在腰間勒出更深的淤青。
夜晚。
工人宿舍的燈泡時明時暗,劉勁睿數著今天的工錢:一共掙了238塊錢。
其中,50塊錢要幫忙付舍友的醫藥費,100塊錢存著給孩子們,剩下的......他看著牆角見底的米缸,喉結動了動。
“睿、睿哥......”上鋪傳來虛弱的呻吟。
現在小許的臉燒得通紅。
三天前,他被墜落的鋼管砸傷了腿,刺破了皮肉,血流了一地。
但是工地的赤腳醫生隻給了兩片過期退燒藥。
劉勁睿默默把50塊錢轉到小陳的醫療賬戶,然後用第三對手臂悄悄從床底摸出半瓶酒精:這是他用藏起來的手臂在夜班時多搬300塊磚換來的。
“擦擦身子吧。”他把酒瓶塞給小許,“彆聲張。”
小許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劇烈咳嗽起來:“這、這怎麼行......你還要養......”
“閉嘴吧,早點好起來,到時候一起還給我。”劉勁睿用兩隻手給他掖被子,另外四隻同時收拾著狼藉的宿舍。
藏在衣服下的手臂靈活地擰乾毛巾,避開小許的視線敷在他額頭上。
窗外,z市的霓虹燈剛剛亮起。
劉勁睿望著遠處螞蟻工廠的廢墟發呆,六隻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如果當時沒被龍煞救出來......)
他搖搖頭,把最後半塊冷饅頭泡進開水裡。
麵糊的香氣混著宿舍的黴味,他抬頭,看到小許已經昏昏睡去。
於是劉勁睿用三隻手固定住搖晃的床架,另外三隻輕輕拍著年輕人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哼起老家的歌謠。
月光從鐵皮屋頂的裂縫漏進來,照在他始終藏在陰影裡的第三對手臂上。
那裡有道長長的傷疤,是逃離螞蟻工廠之前,被螳螂刀劃破的。
第二天。
夕陽的餘暉將工地染成鏽紅色,乾了一天活的劉勁睿揮舞著六條手臂在鋼架間穿梭,像一隻不知疲倦的機械人。
他左上臂托著沉重的水泥袋,左前臂扶著搖晃的腳手架;右上臂擰緊鬆動的螺栓,右前臂抹去滴進眼睛的汗水;而藏在工裝服下的第三對手臂,始終小心翼翼地托住那些即將墜落的工具。
“最後一車了,同誌們加把勁啊!”林田的喊聲穿透了機械的轟鳴。
劉勁睿沉默地點頭,六條肌肉飽滿的手臂同時發力,將最後一捆鋼筋扛上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