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王三豐周身三百六十五處竅穴徹底歸於圓滿,他的氣質越發縹緲。
立於一旁的王守仁,隻覺眼前的王三豐,有一種隨時都能破空而去,飛升於無儘的蒼穹的錯覺。
王三豐的目光越過山巒,投向了夜空中那輪清冷孤傲的皎潔明月。
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自他靈魂深處升騰而起。
他忽然多了一種觸摸它的衝動。
“我能留在這個時空的日子,實在不多了!”
“隻是.....”
王三豐的目光緩緩垂落,落在身旁那道佝僂的身影上,眼神複雜難明。
“這尊未來的心學聖人,此刻還尚蒙塵,還未明悟他的使命啊!”
一念至此,王三含那隻探向虛空的手掌驟然握緊,強行按捺住觸摸明月的衝動,眸中翻湧的星海與萬千異象,瞬間收斂得如古井無波。
“也罷,為這人間聖人護道一場,便再等等吧!”
……
日升月落,寒來暑往。
四年光陰,如白駒過隙,在龍場的寂寥山水中悄然流逝。
王守仁那“心”的種子,在日複一日的靜坐與格物中,瘋狂汲取著養分,以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茁壯成長。
然而,其代價,便是他那血肉之軀的急劇衰敗。
“心靈根植於肉身,其壯大需要獲取肉身之中的給養,若沒有足夠進補的資糧,肉身必然無法支撐起強大的心靈所需。”
王三豐立於遠處,靜靜觀察著王守仁的變化,心中泛起一絲無力。
短短四年,歲月仿佛在這位中年人身上加速了整整一個甲子。
曾經挺拔的身姿變得佝僂,烏黑的發絲化為霜雪,飽滿的臉頰深深凹陷,唯獨那雙眼眸,愈發明亮。
王三豐閉上雙眼,神念如潮水般鋪開,細細感受著這方天地的氣息:
“唉,這方時空的天地元氣,已經稀薄到近乎枯竭了!”
自劉伯溫斬儘龍脈,自今已長達整整一百一十年,這片土地早已諸道寂滅,靈氣不存!
就連龍脈破碎後,逸散出的那股駁雜渾濁之氣,經過百年間整座江湖無數武人的吞吐煉化,也日漸稀薄,所剩無幾了。
王守仁的心學之道,雖不直接依賴天地元氣,可他的肉身,卻急需這最後的能量來滋養,來支撐他走完這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段路。
王三豐忍不住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天地之大,尚可承載聖人之心;但這俗世間的五穀雜糧,卻已無法支撐一位老人的駐世之身了。”
這四年來,他踏遍了龍場周圍的千山萬水,搜尋各種珍稀藥草,甚至不惜耗費自身本源真氣為王守仁煉藥續命。
然而,這一切的努力,在王守仁那顆急速膨脹、仿佛要燃儘一切的心靈之火麵前,終究不過是杯水車薪。
王守仁在院中踱步,一陣山風吹來,他的身形竟有些搖晃,步伐也開始蹣跚不穩。
可與這具衰敗身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那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眸。
那雙眼睛,清澈得不染一絲塵埃,明亮得仿佛能照亮人心,深邃得宛如星辰大海。
在王三豐的靈覺感知中,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軀殼之內,正有一輪煌煌大日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