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措施法令尚未浮出水麵,但這種攸關全局的改革參與人數眾多,自然是瞞不住的,變法還沒開始,已經有很多人嗅到了風聲。
緊接著,大景朝廷要清丈全國土地的消息不脛而走。
而且北方正在打仗,卻有五萬精銳士卒留在禁中,而且還在從邊關抽調人馬回京。
這讓人心有些浮動。
反對者的聲勢尚不明顯,大部分人都還在觀望,觀望新法是否會影響他們的利益。
他們很想找到一個領軍人物出來,於是他們把目光看向了蔡京。
雖然很多人和蔡京不對付,但以前那是咱們士大夫之間的爭鬥。
如今盤子都要被砸了,很多豪族都覺得,蔡京這樣的人,不會囿於內鬥的。
尤其是當聽說這次改革,是要動土地的時候,他們更加自信起來。
誰不知道,蔡京手裡兼並了最多的土地。
然後就有一個個令人驚悚的消息傳來。
清丈土地之後,朝廷要實行累進稅法,手裡土地越多的戶頭,要繳納越多的稅款。
更驚悚的消息是,蔡京竟然主動提出,要把自己手裡的五十萬畝土地,賣給朝廷。
這下徹底炸了鍋。
蔡京隻是丟出這個消息,然後就閉門謝客,說是身體不適。
前朝士大夫們瘋了一樣,去找蔡京的一切親屬詢問,連在河東挖碳的蔡攸,都有人光顧。
蔡攸趁機故作高深,一個勁和人家索賄,然後就說一些模棱兩可的廢話,其實啥都不知道。
有的人真的是天生底子好。
這蔡攸身體本來就不錯,被趕來挖碳之後,粗茶淡飯加上勞動,竟然讓他更健康了。
弄到一大筆錢之後,當即偷偷溜出去,被工頭從青樓揪了回來,將他騙的錢全部沒收。
至於其他蔡京的子孫,更是不勝其煩,紛紛出門躲避。
這樣大的消息被放出來,自然不是偶發事件,而是精心算計過的。
拋出這個消息,就是為了讓那些有自知之明的,及時賣地給朝廷。
也借此讓他們內部分裂。
蔡京都降了,還想頑抗到底的,你們自己掂量掂量。
你有蔡京的資曆麼,你有蔡京的智謀麼,你有蔡京的人脈麼?
而且他蔡京,可是在當年艮嶽政變之後,就倒向陳紹了。
這樣的人尚且不能幸免,可見此番變革的決心之大,還有不斷調來的精兵猛將,都在無形中給他們上著壓力。
就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氣氛中,大景朝建武元年四月,紫宸殿,朔日視朝。
陳紹早早就起來了,精心準備了一番。
李師師親自服侍他穿戴好,笑道:“陛下也不是第一次朔朝,怎麼瞧著還有點急躁。”
陳紹歎了口氣,道:“今兒個非同尋常啊。”
“原來做了皇帝,你也有煩心的事。”李師師依偎在他懷裡,柔柔地說道。
“說不上煩心,隻是比較重要。”
雖然已經同床共枕這麼多年,李師師經常服侍陳紹起床,但是每次陳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啥時候化的妝、穿的衣
她的速度太快了,效率太高了.
大清早的,她自己已經拾掇的很精致,梳著簡單的挽鬢發式,挽結用的是深青色的綢帶,頭飾隻有一根銀鑲紅寶石的發簪,鬢發一絲不亂;
身上穿著淺緋色的薄衫、深青色的綢緞對襟褙子,衣邊帶著紅色的刺繡。
衣裙的顏色隻有青、紫、紅、白幾色,不過料子非常好、平整嶄新泛著光澤。掐的她腰細臀圓,曲線緊繃,輪廓誘人。
陳紹在她後翹上使勁拍了幾巴掌,緩解自己的壓力,李師師隻是嗔白了一記,甚至都沒有躲閃,還稍微撅了下。
等陳紹打完,她又微微屈膝,膩聲道:“臣妾祝陛下馬到功成,心意順遂。”
比陳紹更早的是百官,朔朝每月一次,全體在京“升朝官”(即有資格上朝的京官,通常為從六品以上),在五更三點前,就都著公服集於宮門外;
禦史台點檢班次,糾察失儀。
然後閤門司官唱:“文武百僚入班!”
百官依品級分文東武西,入殿庭列隊。
韓世忠和金靈為首,其他官員緊隨其後。
陳紹看著底下的官員,自己的心腹全都在,而且挨個和他們談過心了。
官員們行禮之後,李唐臣代表群臣,出列道:“伏惟陛下聖躬萬福”
陳紹點頭道:“朕安,諸位愛卿,各宜勉力。”
李唐臣和他眼神對了對,微微點頭,陳紹也頷首示意。
其實很多時候,開大會的時候要宣讀的事,提前一定開過無數小會了。
你最好彆在這個時候提出異議.
等到禮節性的儀式完成之後,陳紹揮了揮手。
內侍省剛被提拔起來的老實太監王孝傑(中級宦官,品階不高,曆史上靖康元年,城破前夕,奉欽宗命持蠟丸密詔召各地勤王;冒死縋城而出,聯絡南道總管張叔夜),上前宣讀了陳紹的旨意。
總共兩件大事。
一是朝廷在戶部重建司農寺,置卿、少卿、丞、主簿各一人。掌地籍、丈量、產權、水利、農具、種子、殖田之事。
由許進兼領司農卿,並且開始清丈土地,登記在冊。首當其衝的就是河南府和開封府,由這兩個地方開始清丈。
二是皇帝陳紹正式下《南幸金陵詔》,宣布“移蹕金陵,以固國本”;
設立“行在營繕使司”,總管遷都事務。
殿內一片嘩然。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韓世忠已經越眾而出,拜道:“陛下聖明,臣謹奉詔!”
他說完之後,堂上幾乎所有武將,紛紛出列附和。
魏禮、李唐臣、張孝純、劉繼祖、張克戩等一眾文臣,也出列齊聲道:“陛下聖明,臣謹奉詔!”
其他官員見狀,也不敢提出反對意見了。
陳紹心中大定,他就知道會是這樣,因為他的十萬鐵騎沒吃你們的糧、不是從你們地盤上征得兵。
你們乾擾不到我的心腹。
——
決策頒布之後,傳令天下。
僅僅三天之後,人員已經開始分批次撤離了。
陳紹做事,一向是準備的時間會拉的很長,一旦開始,就是雷厲風行。
不管是行軍打仗,還是內政變革,都是如此。
汴梁的街道上,無數百姓望著這一幕,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神色茫然,默默地看著。
皇帝、後宮,貼身宦官宮女,禦前諸班直,他們的儀仗被精銳禁軍“靈武軍”五千人護駕;
皇帝要走了,要離開這座東京汴梁城了,此刻他們才記起,自己的皇帝已經不姓趙了。
這座城池,早就和曆代的趙官家,深深地綁定在了一起。
新皇帝下令,若是民眾自願南遷的,官府提供船票與三日口糧,地方官沿途設“安民驛”接應。
但是沒有多少人願意離開。
這是一座餓不死人的城邑,在如今這個時代,顯得格外珍貴。
東京城,承載著他們的驕傲,但這種驕傲,是吸乾了其他地區的血喂出來的。
整個大宋,都在供養這座城邑。
所以在曆史上,金兵打破汴京之後,直接就驚呆了。
實在是太多東西了,搶都搶不過來,於是他們就讓大宋那些官員幫他們去搶。
大宋這些官員,也真是王八蛋,為了保命主動組織大規模搜捕婦女,“按籍點名,如追逃犯”;將皇室宗女、官宦妻女、民間良家女子強行押送金營;對稍有姿色者“不問貴賤,悉數拘送”。
命令士兵“逐戶搜查,掘地三尺”找金銀;對搜不到財物的家庭施以酷刑;
將病弱、蓬頭垢麵的女子塗脂抹粉,整車送往金營充數;
甚至拆毀民房木料,熔鑄銅器以充金屬。
陳紹保住了汴梁,但是他也要剝奪汴梁作為都城的榮耀了。
皇帝的禦駕,到了港口就換乘禦船沿水路先行。
行在營繕使司勘定的南遷主路線:汴河→泗水→淮河→長江→金陵
全程水運,高效安全。
汴京碼頭上,陳紹帶著後宮親眷登上禦船,好在他的後宮人數真的很少。
大家走在船上,好奇地觀望,陳紹吩咐道:“若是有暈船不適的,可以說出來,登岸之後由靈武營護送著南下。”
因為大宋的宮娥,多有汴京戶籍的,所以陳紹特意下令,想要留下的可以解除宮娥身份,自願留在汴梁。
出乎他的意料,選擇留下的並不多。
等陳紹的船隊離開汴京碼頭之後,第二波人來了。
第二波是大景朝中樞機構:
六部堂官、禦史台、翰林學士、太醫局;
攜帶官印、檔案、律令文書;
由禁軍護衛隨行。
沿途岸上,總有提前布置好的兵馬護衛,陳紹偶爾會與他們揮手。
金陵城中,則是另一番景象,所有百姓歡喜無限,迎接皇帝的到來。
楊成幾個月前,就帶人疏浚了秦淮河碼頭,擴建倉儲:常平倉、軍糧庫
南唐舊日宮殿,整修後改名為‘景陽宮’,各處殿宇牌匾更換:正殿“垂拱殿”、寢殿“福寧殿”、樞密院、中書門下省;
吳璘親自帶隊,早就已經接管城門、皇城、江防要隘。
甚至連他的情人茂德等人,也早就來到了這裡。
如今金陵城,就等皇帝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