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裡“五鳳朝陽”分成五組領著組員分類訂單做的有條不紊。
她們手法嫻熟,效率驚人,普通的龜背紋、水波紋,六角疊絲等已能保質保量地完成。
年前開發的“四季平安筐”因為程序太複雜,員工掌握困難,被暫時擱淺。
周明和張磊湊在一起,對著電腦屏幕嘀嘀咕咕,試圖讓那個ERP係統更能理解手工製品的個性。
機器的嗡嗡聲、柳條的沙沙聲、偶爾的低聲交談,交織成一種穩定而富有生機的節奏。
柳青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向後院,爺爺正在那裡整理一捆剛運到的特殊柳條。
“來了?”
爺爺頭也沒抬,
“把這些按粗細、色澤、韌度分好。冬柳放左邊,春柳放右邊。”
這是柳青的新功課深度學習“節氣柳”。不再是理論,而是實踐。
分柳條是個極其枯燥且需要極大耐心的活兒。
看上去差不多的柳條,因砍伐季節、生長位置、儲存時間不同,特性天差地彆。
冬柳質地堅硬,纖維緊密,顏色偏深,掂在手裡沉甸甸的,是做骨架的好材料,但不易彎曲。
春柳則柔韌異常,色澤淺黃,充滿生機,適合做精細的編織,但強度稍遜。
“手感,靠的是手感。”
爺爺在一旁監督,
“彆用眼瞟,用手摸。什麼時候你閉著眼也能分出冬春,才算入門。”
柳青的手指反複摩挲著不同柳條,指尖的繭子感知著微妙的差異。一整天下來,眼睛酸澀,手臂沉重。
但她卻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那些關於訂單、營收、合作的焦慮,在這一次次的觸摸和分辨中,慢慢沉澱下去。
她開始理解爺爺所說的“物性”。
每一根柳條都有自己的性格,順應它,才能成就好器物。
幾天後的夜裡,柳青在爺爺的藏寶庫,西屋那幾口舊箱子裡翻找時,發現了一件奇特的物件。
一個用冬柳為骨、春柳為肌編成的舊馬紮,結構極其精巧,曆經幾十年依然牢固。
“那是你太爺爺做的。”
爺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冬天砍的柳做腿,春天伐的柳編麵,結實又耐用。”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擊中柳青!既然柳條可以,那為什麼不能加入更堅韌的材料?
她想起山後那片野藤林,那些老藤盤根錯節,韌性極佳,卻從未被有效利用。
“爺爺,如果用冬柳做框架,春柳纏繞固定,再嵌入老藤增加韌性和裝飾感……能不能做家具?”
爺爺眯著眼想了片刻:
“想法不錯。但藤條處理比柳條還麻煩,你得自己去試。”
接下來的日子,柳青仿佛著了魔。
工坊的日常管理完全交給了張磊和周明,她則泡在後院,整天與柳條、藤條為伍。
冬柳烤彎定型時火候難以掌握,不是烤焦就是韌性儘失。
老藤去皮打磨更是苦差事,常常一天下來,雙手被紮得滿是血點。
第一把椅子,框架還沒成型就散了架。
第二把,勉強立起來了,但一坐上去就吱呀作響。
第三把,結構穩了,但藤條編織得歪歪扭扭,毫無美感。
失敗的作品堆滿了角落。柳青卻越挫越勇,眼睛裡閃爍著近乎偏執的光。
爺爺大多數時候隻是默默看著,偶爾在她走入死胡同時,才提點一句:
“腿的力道吃不住?試試三股冬柳絞一起。”
“藤條太滑?用火微微撩一下,增加摩擦力。”
終於,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嘗試後,一把線條流暢、結構穩固的柳藤椅誕生了。
它既有冬柳的筋骨,又有春柳的柔美,老藤則如自然的紋身,纏繞其間,平添幾分野趣與堅固。
柳青小心翼翼地坐上去,穩如磐石。她輕輕搖晃椅背,韌性十足。
周明和王嬸他們被叫來看,都驚呆了。
“這……這能賣大價錢吧?”
王嬸摸著光滑的藤條,喃喃道。
“何止!”周明眼神發亮,
“這完全是藝術品!青姐,你太厲害了!”
爺爺最後走過來,圍著椅子轉了三圈,這裡摸摸,那裡按按,最後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還行。”
很少不被挑毛病的柳青還沒來得及高興,先前被拒百萬訂單的林森不請自來。
“柳小姐!恭喜恭喜啊!”
林森熱情地伸出手,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