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們和璞玉基金搭上線了?真是了不起!我就說你是潛力股!”
柳青心中警鈴大作,麵上卻維持著客氣:
“林設計師消息真靈通。有事?”
“當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林森環顧煥然一新的工坊,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
“這裡說話不方便吧?要不,找個安靜地方?”
工坊隔壁新辟的茶室裡,林森將一份裝幀精美的合作方案推到柳青麵前。
“我們集團,哦,就是薇薇家的林氏集團,非常看好非遺文化的商業潛力。之前呢,可能有些小誤會。”
林森笑得毫無芥蒂,
“集團董事會經過研究,認為清河柳編品牌價值巨大,希望進行深度戰略投資。”
柳青翻開方案,瞳孔微微一縮。林氏集團開出的條件優厚得令人難以置信:
注資五百萬成立新公司,建造現代化生產研發基地,由柳青團隊控股並保留創作自主權,林氏則負責全國渠道建設與品牌營銷。
“這看起來不像是投資,更像是慈善。”
柳青合上方案,直接發問,“條件是什麼?”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林森身體前傾,壓低聲音,
“條件很簡單:第一,品牌清河柳編及所有相關知識產權轉讓至新公司;”
“第二,團隊簽署五年排他協議;”
“第三,呃…王夫人那邊的合作,可能需要由新公司來主導對接。”
柳青瞬間明白了。
林薇在婚禮上受了氣,家族便換了一種更“文明”的方式來吞並她的事業。
所謂的保留創作自由隻是空頭支票,一旦品牌和知識產權被拿走,他們隨時可以踢開自己,將傳統技藝變成工業化流水線上快速複製的商品。
“我需要時間考慮。”柳青沒有立刻拒絕。
“當然!”林森誌在必得地笑了,
“不過最好儘快。你知道的,資本市場的風向,變得很快。”
林森走後,柳青將方案帶回了家。爺爺看完,沉默了很久,久到柳青以為他睡著了。
“你爸當年,也遇到過這麼一出。”爺爺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
柳青猛地抬頭。
“那時候也有個大公司,說要幫他開廠,把他做的柳編賣到全國去。”
爺爺看著窗外的老柳樹,眼神悠遠,
“條件也差不多,給錢,給地方,讓他當‘技術總監’。”
“後來呢?”
“後來?你媽覺得是天賜良機,拚命勸他答應。你爸…差點就動了心。”
爺爺歎了口氣,
“是你奶奶攔住了。她說,手藝人是樹,資本是風。風能讓你長得快,也能把你連根拔起。”
“那家公司後來自己搞了條生產線,用機器壓模仿柳編紋樣的塑料籃子,便宜是便宜,沒兩年就沒人買了。”
爺爺轉過頭,目光如炬,“他們看上的不是你爸的手藝,是柳編這個名字代表的快錢。青丫頭,這方案,是糖衣炮彈,是來絕我們根的。”
第二天,柳青正式回複了林森。
電話那頭,林森的聲音冷了下來:
“柳青,你想清楚了?錯過這個機會,林氏集團可能會成為你們最強的競爭對手。”
“我想得很清楚。”
柳青平靜地回答,“清河柳編,永遠不會賣。”
掛斷電話,窗外烏雲密布,山雨欲來。
給這張新做的柳藤椅拍了張照片,背景是斑駁的老牆和灑落的陽光,椅子仿佛自己會呼吸。
她發給了程諾,沒有多餘的話。
幾分鐘後,程諾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柳青,這是你做的?太完美了!這線條,這質感,這天然去雕飾的美感,這就是我一直想找的東方極簡!”
他連珠炮似的說道:“我們立刻就可以以此為原型,開發一個高端柳藤家具係列!”
“品牌名我都想好了,叫承物!傳承的承,物件的物!你需要什麼支持?資金?設計?還是……”
柳青聽著電話那頭的熱情,看著眼前這把凝聚了無數心血和失敗的椅子,心中湧起的不僅是興奮,更有一種沉甸甸的踏實感。
“程先生,”
她打斷他,
“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不隻是這一把椅子,而是整個清河柳編未來的發展方向。”
她看向工坊裡忙碌的眾人,看向角落裡堆積的柳條,看向爺爺沉默卻堅實的背影。
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