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臉上的興奮瞬間褪去,變成了失望和一絲不被理解的憤懣。
他一把抓回平板,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扭頭走了。工坊裡隻剩下柳青一人,還有那道剛剛萌芽就因為理念不合而產生的裂痕。
柳青感到一陣疲憊和孤獨。外有強敵環伺,內有分歧暗生,這條創新之路,比她想象的要坎坷。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號碼。
“柳小姐?好久不見,我是林森。”
電話那頭傳來那個帶著幾分算計味道的熟稔聲音,“聽說你在準備縣裡的大賽?怎麼樣,有頭緒了嗎?”
林森這邊本以為已經撕破臉,但有些人根本不要臉。
麵對這個曾經的大客戶,柳青心中警鈴微作。
“林總監消息真靈通。”
“嗬嗬,圈子就這麼大。”林森笑,“彆緊張,買賣不成並不影響咱們合作。作為前期薇薇造成的那些不愉快事情的補償,我可以介紹幾位在國際上拿過獎的新銳設計師給你,他們對傳統元素現代化很有一套。可以讓他們幫忙指導一下,保證作品一亮相就能抓住評委眼球。報酬就免了,後期咱們繼續合作…”
“謝謝林總監好意。您可能不知道,我也是在國際上拿過獎的設計師”柳青的聲音冷硬“清河柳編的作品,隻會出自清河柳編的手。不勞外人費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林森的語氣也淡了下去:“柳小姐還是這麼…有個性。好吧,祝你好運。”
柳青握著手機,站在原地,良久她才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根爺爺剛砍回的荊條,手指撫摸過上麵堅硬的節疤。又拿起一縷柔韌的麻纖維,感受著其蘊含的韌性。
外界的紛擾和內心的不確定,在這一刻漸漸沉澱下去。
她不需要考慮外界乾擾,隻需要相信手中的材料,相信從傳統和自然中領悟到的智慧,相信自己和團隊的能力。
這條路或許更難走,但那是唯一屬於清河柳編的路。
她深吸一口氣,將雜念摒除腦後,攤開素描本,拿起鉛筆。燈光下,她開始專注地勾勒《共生》係列的第一筆。
草圖上的線條再精妙,也無法替代雙手與材料碰撞時產生的真實反饋。
《共生》係列的創作,剛一開始就陷入了泥沼。
最大的難題來自於柳青那個讓纏枝紋立起來的核心構想。要將柔韌的柳皮、硬挺的荊條、粗糙的麻線這三種特性迥異的材料,以三維纏繞的方式組合成一個既穩固又優美的結構,其難度遠超想象。
工坊一角堆滿了失敗的試驗品。有的結構鬆散,一碰就散架;有的纏繞過緊,將柳皮生生勒斷;更多的是歪歪扭扭,毫無自然生長的流暢感,活像一捆胡亂紮起的柴火,完美印證了爺爺那句死纏爛打的評價。
空氣裡彌漫著焦灼的氣息,比漸漸熱起來的天氣更讓人難受。王嬸看著那些浪費掉的好材料,心疼得直咂嘴。
周明雖然不再提他的“未來椅”,但埋頭折騰自己那套模塊化設計時,偶爾投來的目光也帶著幾分早知如此的意味。
柳青的耐心和信心都在被急速消耗。她的手指因為反複嘗試捆綁和彎折,被粗糙的麻線和堅硬的荊條磨出了新的水泡,一碰就鑽心地疼。
每一次失敗,都像是在無聲地嘲諷她那個看似美好卻無法落地的創意。
“這樣不行。”又一次,她試圖將作為主骨架的荊條彎折出一個優雅的弧度,卻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那根精心挑選的荊條竟從中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