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能讓耳膜產生幻痛的、絕對的死寂。
龍振國將軍那句裹挾著雷霆之勢,卻又飽含著一個老兵無儘懇求的話語,如同抽走了整個空間裡的所有空氣,讓每一個人的呼吸,都在瞬間停滯。
所有人的視線,都如同被無形的磁石牽引,彙聚在兩個焦點上。
一個是何宇。
龍河大學的校長,這場奇跡的締造者,也是此刻,唯一能做出最終裁決的人。
另一個,是那張冰冷的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隻剩下一副骨架的老人。
華天的父親。
他才是那個,用自己殘破的身軀,驗證了這項技術可行性的第一位臨床試驗者。
這是一個天平。
一端,是樸素的、卻又無比珍貴的情感與承諾。
另一端,是沉甸甸的、關乎國家榮譽與英雄歸宿的大義。
無論指針偏向哪一邊,都注定,會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
空氣粘稠得如同水銀,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華天站在病床邊,這個七尺高的漢子,身軀在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去看父親的眼睛,卻又不敢。他內心的理智告訴他,將軍的請求,是正確的。但他的情感,卻在瘋狂地嘶吼,咆哮。
那是他的父親啊!
那個為了他,在黑暗的礦井下,燃燒了自己一輩子的男人!
何宇的目光,從龍振國那張寫滿了鐵血與期盼的臉上,緩緩移開。
他看向了華天,也看到了這個學生眼中,那片劇烈翻湧的、名為“掙紮”的驚濤駭浪。
他準備開口。
不,他不能替他們做決定。
這個選擇權,必須,也隻能交還給這對父子。
然而,就在何宇的嘴唇,即將開啟的那一刻。
“嗬……嗬……”
一陣如同破舊風箱般、費力到了極點的喘息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病床上,那位蒼白如紙的老人,緩緩地,抬起了他那隻唯一還能輕微活動的手。
那隻手,布滿了被歲月和勞作侵蝕的溝壑,皮膚乾枯得如同老樹的表皮,因為長時間的肌肉萎縮,正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就是這樣一隻手,卻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死死地,抓住了自己兒子胸前的衣角。
華天渾身一震,終於,被迫,對上了父親的目光。
那是一雙,因為長期的病痛,而變得渾濁不堪的眼睛。
可此刻,在那片渾濁的深處,卻陡然爆發出了一團,純粹到極致,也堅定到極致的光!
那光芒,驅散了所有的病痛與虛弱,隻剩下一種,用一生鑄就的、屬於龍國最底層勞動人民的,質樸信念。
他張開了嘴,用儘了肺裡殘存的最後一絲空氣。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的生命深處,被硬生生擠壓出來的。
“孩子……”
華天的眼眶,瞬間紅了。
“咱……咱家欠國家的……”
“聽我的……”
“先……先救國家的英雄……”
短短的一句話,耗儘了他全部的力氣。
說完,他便重重地倒回枕頭上,劇烈地喘息起來,胸膛如同即將擱淺的魚,無力地起伏著。
然而,他那雙眼睛裡的光,卻絲毫沒有黯淡。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兒子,也盯著何宇,那是一種無聲的、最後的請求。
這位在社會底層,勞作了一輩子,沉默了一輩子的老人,在生命中最關鍵的時刻,用最樸實的語言,做出了最偉大的選擇。
轟!
手術室頂棚的無影燈,驟然亮起!
刺目的、冰冷的白光,瞬間驅散了室內所有的陰影,也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
這間原本平平無奇的小小手術室,在這一刻,成為了整個星球的中心。
它的內部,站滿了龍國神經外科領域,最頂尖的泰鬥。
他們的白大褂,在燈光下反射著聖潔的光暈,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緊張與肅穆。
龍振國將軍和幾位軍方大佬,如同幾尊雕塑,筆直地,站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