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白甕的懇求聲在寂靜的客棧內回蕩,帶著孤注一擲的悲切與期盼。
他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等待著命運的裁決,姿態卑微卻透著一股為家族不惜一切的決絕。
然而,這決絕落在藍鳳鸞眼中,卻徹底點燃了她心底那絲壓抑的不滿,並迅速轉化為一種冰冷的重新評估。
她看著翁白甕跪伏的背影,之前那點因共同曆險而產生的情愫與依賴,如同陽光下的薄雪,迅速消融。
一個需要如此跪地乞憐才能求生、才能求救於家族的男人,即便天賦再高,背景再厚,此刻在她心中也已然“失色”。
翁家的未來主母?
這個曾經讓她心動的身份,此刻想來竟有些索然無味,甚至……有些“配不上”她藍鳳鸞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種全新炙熱的好奇與衡量,悄然飄向了許夜。
墨衣,素簡,身姿挺拔如鬆。
麵對翁白甕的叩拜與懇求,他隻是略略垂眸,臉上無喜無怒,無悲無憫,仿佛眼前跪著的不是一方豪族的繼承人,而隻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這份超然物外的平靜,遠比任何張揚的氣勢更具壓迫感,也……更具吸引力。
先天境!
如此年輕,如此深不可測!
這兩個詞在藍鳳鸞心頭反複撞擊,迸發出遠比“翁家天才”、“翁家未來”更耀眼、更令人心馳神往的光芒。
這才是真正的潛力,是個人淩駕於世俗勢力之上的絕對力量!
攀附上一個這樣的男人,所得到的,豈是一個地方家族所能比擬的?
那將是更廣闊的天地,更尊崇的地位,更強大的依靠!
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毒藤般在她心底滋生、纏繞、迅速蔓延。
舍棄翁白甕,舍棄翁家,攀附許夜!
她對自己的資本有著清醒乃至自負的認知。
她在鏡中的容顏嬌豔如花,身段更是凹凸有致。
豐滿處驚心動魄,纖腰間又堪堪一握,不知引得多少男子側目垂涎。
以往她善於利用這份天賦,卻總帶著幾分矜持與權衡。
但此刻,麵對許夜這樣一條仿佛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真龍”,她覺得,是時候該用上自己最鋒利也最直接的“武器”了。
“男人,終究是男人。”
藍鳳鸞心中冷笑,再強大的男人,也難逃溫柔鄉。
許夜方才看她時眼神雖清明,但她也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的目光至少在她身上有過停留。
雖說沒到感興趣的地步。
這就夠了!
男追女,隔座山。
女追男,隔層紗。
隻要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她不信憑自己的手段與風情,拿不下這個看似冷淡的年輕強者。
至於翁白甕的懇求?
許夜是否會答應援手翁家?
這些在她新的盤算裡,都已變得無關緊要,甚至,許夜若拒絕,在她看來反而更好。
徹底斷了翁白甕的指望,也讓她與舊日劃清界限顯得更為順理成章。
計劃瞬間在腦中成形。
今晚……必須製造機會,進入他的房間!
至於借口,那還不好找嗎?
答謝救命之恩。
或者……僅僅是“奉茶”。
她需要的是一個獨處的、私密的、足以讓曖昧發酵的空間。
客棧的房間,昏黃的燈光,孤男寡女……
想到這裡,藍鳳鸞的嘴角,在無人注意的陰影處,極細微地向上勾了勾。
那是一個混合了野心、自信與一絲孤注一擲的弧度。
她迅速調整了自己的姿態和表情,將先前對翁白甕的不滿與審視深深掩藏,轉而換上了一副更為柔和、更為專注的神情,目光盈盈地落在許夜身上,仿佛全場隻有他一人值得關注。
她甚至不著痕跡地,將有些淩亂的鬢發捋到耳後,露出白皙優美的頸項曲線,微微挺胸,讓自己處於一個最能展現優勢的角度,安靜地等待著,等待著許夜對翁白甕的回應,也等待著自己今晚“狩獵”時機的到來。
空氣中,似乎彌漫開一股比之前更加微妙而危險的氣息。
翁白甕的家族存亡之請,此刻在藍鳳鸞心中,都已淪為背景。
她的全部心神,已係於那個玄色衣裳的身影之上,盤算著如何將這份機緣,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陸芝端起茶壺,為自己倒上一杯,清冽淡綠的茶水將茶杯填滿,一縷熱氣蒸騰,混合著茶水的清香。
她端起茶杯,正要飲下,餘光卻無意間瞥見了站得挺拔的藍鳳鸞,順著對方的目光,她的視線落到了許夜身上。
見此一幕。
陸芝眉頭微皺。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身材火辣的女子,似乎圖謀不軌。
陸芝沒有立刻揭破,隻是將茶杯湊到唇邊,淺淺啜了一口。
清茶入喉,溫熱卻不足以驅散她心頭那縷疑慮。
她放下杯盞時,瓷底與桌麵輕輕一磕,發出極細微的脆響。
“年紀輕輕,就是先天武者,他確實有這樣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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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芝倒是有些理解。
畢竟她自己也是這樣被許夜吸引的,但她更多的,還是喜歡許夜的性格。
像許夜這樣的人,身邊永遠不會缺少傾慕者。
她甚至暗自梳理過那些可能出現在他生命裡的女子。
溫婉的、嬌俏的、家世顯赫的,或是修為不俗的,若她們真心跟著許夜,能與他並肩,她陸芝也並非不能容人。
可藍鳳鸞……
陸芝的目光再次掠過那抹佇立的藍色身影。
藍鳳鸞站得筆直,姿態無可挑剔。
但那雙望向許夜的眼睛裡,閃爍的光太過鋒利,像打磨過的刀片,藏著精準的算計,而非暖意。
根據之前的狀況,陸芝大致能看得出來,這藍鳳鸞應當是與那位翁白甕有著親密關係,甚至這女人本就是翁白甕的紅顏知己。
可現在。
此女隻是見了翁白甕狼狽的一麵,又聽說其家族有生死存亡之危,便開始對其他男子心生好感。
這樣的女子,也太過精明了些。
精明不是過錯,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甚至是種生存的必需。
但若這份精明裡,隻有自己,沒有彆人,在她陸芝這,就行不通!
茶水的熱氣嫋嫋上升,模糊了陸芝一瞬間冷冽的視線。
藍鳳鸞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眼波微轉,對上陸芝的打量。
她沒有慌亂,反而綻開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明豔,卻像覆了一層薄冰,未達眼底。
她甚至微微頷首,姿態恭敬,挑不出錯處。
陸芝也回以一笑,淡然無波。心中那根弦卻繃得更緊了。
在此刻。
她也明白了藍鳳鸞的心裡是如何所想。
對方不是羞澀的窺探許夜,也不是熾熱的傾慕,而是一種評估,一種權衡。
藍鳳鸞看的,恐怕不止是許夜這個人,更是他身後代表的資源、地位與未來。
她若靠近,隻會如藤蔓般纏繞吸取,而非如喬木般與之共擔風雨。
許夜身邊的人,可以能力有所欠缺,可以性情各異,但絕不能是隻謀私利、罔顧他安危與心緒之人。
許夜看似強大,實則重情。
她早就了解過許夜,知道對方做的那些事。
當時在黑山村裡,因為一戶人家給了他一個豆餅,許夜便將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展現的淋漓儘致。
許夜不僅每月都給了那戶人家吃食,後麵更是將武學傳授給了那戶人家的兒子。
這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這也是她喜歡許夜的一點。
若讓藍鳳鸞這等心性之人得了親近的位置,日後遇事,她恐怕會第一個權衡利弊,甚至可能為保自身而將許夜置於險地。
想到這裡,陸芝指尖微微用力,捏緊了溫熱的茶杯。
她不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她沒有立刻發作,亦沒有上前警示許夜。
時機不對,且無實證。
但一顆警惕的種子已深埋心底。
之後,她會更加留意這個藍鳳鸞的舉動,留意她如何接近許夜,言語間又有何機鋒。
若她隻是尋常心思便罷,若真如自己所料,隻圖私利……
陸芝垂下眼簾,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光,那清冽的茶香,似乎也染上了一絲淡淡的凜冽。
許夜挑了一張凳子,隨意坐下,將一條胳膊放在了木桌上。
他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鐘,指尖漫不經心地輕叩扶手,發出篤篤的輕響,像在衡量,又似隻是無意識的消遣。
他垂眸看著堂下跪伏的翁白甕,神色疏淡,辨不出喜怒。
日光透過窗紗,在他側臉投下淺淡的陰影,更顯得那輪廓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翁白甕額頭觸地,背脊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汗水浸濕了後背的衣料,下一刻,他就聽許夜緩緩開口道:
“你與我是何關係?”
這話問的翁白甕一愣,旋即回道:
“並無關係。”
許夜收起手,兩隻手掌的手指,在身前交叉,十指微微收緊,眼底深處,一縷真正的興味,如星火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