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用指甲,在她的掌心用力刻下三個字。
很痛,但蘇晚螢看清了。
“聽……舊……帶。”
法院的檔案館,午夜。
沈默像一道影子,避開了所有的監控探頭,潛入存放著絕密檔案的區域。
他找到了那個貼著二十年前封條的物證箱,取出了那盤原始的庭審錄音磁帶。
回到實驗室,他將磁帶放入老舊的播放器。
按下播放鍵,喇叭裡傳出刺耳的雜音,像是時間留下的抓痕。
在嘈雜的背景音中,沈默敏銳地捕捉到了一段極其微弱,卻極有規律的敲擊聲。
“嗒、嗒、嗒、嗒、嗒、嗒、嗒。”七下,不多不少,周而複始。
林老師將這段敲擊聲導入係統,與法院鐘樓的報時記錄進行比對。
很快,她有了驚人的發現:“敲擊的節奏,完全吻合當年法院‘鏡麵清潔日誌’的打卡時間!每天下午三點整,負責清潔銅鏡的清潔工阿彩,都會準時打卡。她的工作習慣很特彆,每次拂去鏡麵上的灰塵,都會用撣子柄輕輕敲擊鏡框七下。”
沈默立刻調出了阿彩當年的例行訪談記錄,一行字跳入他的眼簾。
阿彩對著調查員說:“我不懂你們那些大事,我隻知道,鏡子裡那個警察的影子,比外麵站著的那個,更像個人。”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沈默腦中成型:阿彩的共情,她日複一日對鏡中“殘響”的無意識關注,讓她成為了殘響最天然的“揚聲器”和“校準器”。
她那每天七下的敲擊,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為那個被困在鏡中的聲音,校準了與現實世界共鳴的頻率。
沈默將錄音帶固定在聲波震動台上,拿起一把鋒利的解剖刀,用刀尖最細微處,輕輕觸碰著磁帶的表麵。
他戴上骨傳導耳機,將音頻信號過濾到次聲波頻段。
他要聽的,不是人耳能聽見的聲音,而是記錄在磁性顆粒間隙裡,最原始的振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雜音被層層剝離。
終於,在17赫茲的低頻段,他聽到了一段從未被任何記錄設備錄入,卻清晰無比的文字。
那是一個蒼老、疲憊,帶著回音的聲音,在陳述一個事實:
“判決書,第三頁,第五行,少了一個‘未’字。”
沈默猛地摘下耳機,衝向檔案櫃,翻出那份塵封的判決書原件。
他直接翻到第三頁,目光鎖定在第五行,那是關於關鍵證詞的記錄。
打印的黑體字冰冷地陳列著——“屍檢報告顯示,死者在遇害時表現出劇烈的痛苦反應。”
他死死盯著那行字,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他記得,法醫的原始證詞是“死者未表現出痛苦反應”,這個細節是證明凶手使用了特殊麻醉劑,從而排除他作案嫌疑的關鍵。
可呈現在最終判決書上的,卻是一個字的刪減,天地傾覆。
他緩緩抬起頭,眼神中再無一絲波瀾,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意。
他拿起那盤承載著真相與謊言的舊磁帶,一步步走到粉碎機前,將它送了進去。
尖銳的撕裂聲中,沈默輕聲說,像是在對那個糾纏了他二十年的殘響宣戰:“既然你們這麼喜歡念判決書……那我就讓所有人,都聽見被你們刪掉的那一筆。”
機器停止了轟鳴,一堆無意義的碎片靜靜躺在盒子裡。
舊的證據已經消失,但新的突破口已經打開。
沈默拿起手機他需要一個合法的、不容置疑的途徑,去重新審視這份“完美”的卷宗。
他的手指在通訊錄上滑動,最終停在了一個號碼上——法院文書科。
一個想法,在他腦中清晰地構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