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們的共同點是,所有數據流動的最終指向,都彙集於同一個IP地址——市局舊樓的地下室,服務器編號B7。
淩晨兩點,城市陷入沉睡。
沈默與蘇晚螢借著夜色,潛入了早已廢棄的市局舊樓。
地下室的空氣混濁而冰冷,彌漫著陳年紙張和鐵鏽的氣味。
他們找到了B7室。
門上的老式銅鎖完好無損,甚至結了一層薄薄的蛛網,但門縫底下,卻不斷有灰燼般的黑色粉塵滲出,細膩得如同被研磨過的骨灰。
沈默與蘇晚螢對視一眼,他握住冰冷的門把手,用力一推。
門開的瞬間,沒有意想中的吱呀聲。
一股強大的氣流從門內噴湧而出,裹挾著成百上千張卡片,如一場暴雪般撲向他們。
沈默下意識地伸手擋在臉前,幾張卡片打在他的手臂上,毫無重量。
他定睛一看,那些竟全是空白的身份證。
塑料卡片上印著國徽和製式表格,但照片欄是一片模糊的馬賽克人影,姓名、性彆、出生年月等所有欄目,都是一片空白。
房間的正中央,放著一張孤零零的舊木桌。
桌上,一台老式的機械打字機正在自行工作。
沒有人操作,但它的鉛字臂卻在以一種穩定而冷酷的節奏,一下下地敲擊著,發出“哢、哢、哢”的聲響。
一條長長的穿孔紙帶,正從打字機的滾筒中緩緩吐出。
沈默一步步走近,他看清了紙帶上剛剛被打出的一行字:“沈默,補錄編號:佚名07331。”
那個“1”,像是一根針,狠狠刺入他的眼中。
他的身份,正在被這個詭異的係統進行“補錄”,或者說,“歸檔”。
一股無法言喻的憤怒與恐懼瞬間攫住了他,他猛地伸出手,抓向那條正在生成的紙帶,想要將它撕成碎片。
然而,他的指尖剛觸碰到紙帶,一股難以形容的抽離感便從手上傳來。
他驚恐地低下頭,看見自己的右手,正從指尖開始,一點點變得透明、虛化。
那不是消失,皮膚、骨骼、血管的輪廓依然可見,卻失去了質感,仿佛變成了一段即將被刪除的全息影像,正在被“重新歸檔”為係統數據的一部分。
“沈默!”蘇晚螢的驚呼聲將他從失神中喚醒。
她不顧一切地衝上來,一把抓住他那隻正在變得透明的手臂,用儘全力將他向後拖拽。
就在沈默被拉開的瞬間,打字機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房間裡那股無形的吸力也隨之消失。
沈默踉蹌著後退,低頭看著自己恢複了實體的手,上麵還殘留著一種被數據洪流衝刷過的冰冷麻木。
桌上的打字機靜止不動,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但那條穿孔紙帶上,最後一行字已經清晰地浮現,像一個冰冷的判決:
“你逃不掉,你也是未完成的記錄。”
他們驚魂未定地退出了B7室,身後的鐵門在他們背後無聲地合攏。
回到車裡,兩人一路無言。
蘇晚螢緊握著方向盤,手心全是冷汗。
而沈默則反複看著自己的右手,那隻手看上去與平時無異,但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永遠地剝離了一絲。
那是一種比疼痛更深刻的恐懼,一種對自我存在完整性的根本動搖。
他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一個最直觀的證據,來確認自己是否還作為一個完整的人存在於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