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來得太突然,沈默的視網膜上還殘留著幽藍的殘影。
他聽見蘇晚螢短促的吸氣聲,阿彩調整噴漆罐的輕響,周工收刻刀入鞘的脆響——然後是腳步聲。
那是無數雙小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噠噠噠”,整齊得像軍訓的方陣。
由遠及近,由近及遠,仿佛有支看不見的隊伍正繞著他們轉圈。
“它們來了!”小舟的手語在黑暗中劃出殘影,他整個人貼在沈默背上,額頭抵著他後頸,“不是來找我們……是來找‘該來接他們的人’!”
沈默的手指在口袋裡摸到那疊燒焦的信紙殘片——這是他們從隧道入口處的焚燒爐裡搶出來的,上麵還留著焦糊的“放棄監護權聲明”字樣。
他迅速將殘片塞進每個人衣兜,動作快得像在給屍體塞解剖標簽:“記住,你們沒有童年需要收容!你們不是孩子,也不是家長——”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根鋼釘釘進岩壁,“你們是沒被登記過的存在!”
腳步聲突然停了。
黑暗中響起紙張撕裂的輕響。
沈默摸出隨身攜帶的防風打火機,“哢嗒”一聲——前方唯一未被塗鴉和刻痕覆蓋的岩壁上,浮現出一行字跡。
那字跡不是用血,不是用墨,而是由無數顆細小的牙齒嵌成的,每顆牙都泛著珍珠白,齒尖朝著他們:“請領取您的監護人編號”。
“有意思。”沈默用手術刀撬下一顆牙,指腹擦過齒根——那裡果然刻著“SM07”,和他工作證編號分毫不差。
他抬頭時,瞳孔在火光裡縮成細線,“它連編號都備好了。”
蘇晚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彆——”
但沈默已經將那顆牙含進嘴裡。
他咬碎它的瞬間,嘗到鐵鏽味的血,碎牙在舌尖拚成個歪斜的“×”。
整麵牆轟然塌陷。
灰塵彌漫中,沈默眯起眼。
牆後是間布滿監控屏幕的房間,每塊屏幕都亮著,映出他們此刻的影像:他彎腰的弧度,蘇晚螢鬢角的碎發,阿彩手裡的噴漆罐,周工腰間的刻刀袋,甚至連小舟貼在他背上的手指都一清二楚。
屏幕角落的時間戳在跳動:“2023110523:47:12”“實時播送中”。
而在主屏下方,一行血紅色的字正在滾動:“觀眾已就位,演出重新開始。”
灰塵緩緩落定。
沈默伸手抹過最近一台監控的外殼,指腹沾了層厚灰——設備老舊得像二十年前的型號,卻仍在運轉。
他轉身看向其他人,蘇晚螢正盯著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已爬回腳邊),阿彩在研究牆上的塗鴉,周工在檢查塌陷的石縫,小舟則縮在他身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兜裡的殘片。
“過來。”他對著監控屏幕揮了揮手。
屏幕裡的“他”也揮了揮手,動作分毫不差。
蘇晚螢湊過來時,發梢掃過他手背:“這些監控……”
“信號源。”沈默打斷她,目光掃過每台屏幕的接口,“得查清楚它們在向哪裡傳輸畫麵。”
監控室的門在他們身後“吱呀”一聲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