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室裡積灰足有半指厚,老式顯示器的熒光屏泛著幽藍,在眾人臉上投下斑駁陰影。
沈默的白大褂袖口沾了灰,他卻渾不在意,指尖沿著第一台監控的外殼緩緩摩挲——金屬外殼的溫度比室溫低三度,接口處結著蛛網,可屏幕裡的畫麵偏偏亮得刺眼。
“信號源不對。”他突然出聲,聲音像冰錐刺破空氣。
蘇晚螢正盯著主控台,聞言抬眼,看見他用解剖刀尖挑起屏幕邊緣的像素點——那些本該是連續的色塊裡,竟藏著芝麻大小的紙片紋路,“這不是實時拍攝。”他轉動刀尖,挑出一片極薄的殘頁,在打火機的火光下,能看清上麵歪歪扭扭的算術題:“小明有三顆糖,被鬼拿走兩顆……”
蘇晚螢的呼吸頓了頓。
她認得這紙——三天前在廢棄小學的教室牆縫裡,他們剛撿到過一疊類似的練習冊殘頁。
沈默將鋼筆插入主機側麵的接口孔,筆杆突然輕微震顫。
他瞳孔微縮——這是父親留下的遺物,筆尖鍍著特殊金屬,能感知微小電流。
“頻率不對。”他低聲道,“像是……循環播放的教學錄像。”話音未落,屏幕裡的“他”也同步說出這句話,連挑眉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蘇晚螢走近主控台,指尖剛觸到鍵盤就頓住了。
所有字母鍵都磨得發亮,唯獨“回車”和“刪除”鍵光潔如新,像被無數次反複按過。
她鬼使神差按下“播放暫停”,屏幕驟然閃爍,跳出猩紅對話框:“權限不足。認證方式:雙生血契。”
“雙生血契?”她念出字,掌心突然發燙。
低頭看時,手腕內側那道月牙形疤痕正泛著淡紅,和沈默左手背的星芒狀疤痕遙相呼應——那是七年前他們在停屍房被碎玻璃劃傷時留下的,當時醫生說,兩人傷口形狀竟像一對陰陽魚。
“彆碰。”
沙啞的手語在頭頂炸開。
小舟不知何時衝到主控台前,手指快速翻飛:“它要的不是登錄,是備案!”他的指尖幾乎戳到蘇晚螢手背,眼眶泛紅,“我摸到鍵盤縫裡的字了……‘標準樣本’‘可追溯個體’……”這個聾啞少年的感知能力總比常人敏銳十倍,此刻他脖頸青筋凸起,像在和某種無形的力量較勁。
阿彩突然笑了。
她晃了晃手裡的噴漆罐,金屬碰撞聲在密閉空間裡格外刺耳:“備案?老子最煩被打標簽。”話音未落,她抬手就是一道銀白漆線,在主屏幕中央拉出個巨大的“刪”字——但本該是“月”的部分,被她畫成了個歪脖子小人,斷頸處還滴著漆點,“錯的才活,對吧老周?”
周工早摸出腰間的刻刀。
他沒說話,隻在“刪”字四角各鑿了一道細縫——刻刀入石的聲音像指甲刮黑板,四道縫歪歪扭扭,既不是橫也不是豎,連比劃都比劃不出念法。
“錯字鎮邪。”他終於開口,嗓音像砂紙擦過,“它認不全,就鎮不住。”
整排設備突然劇烈抖動。
顯示器的金屬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屏幕裡的畫麵開始扭曲:剛才還在檢查設備的沈默,下一秒出現在白牆藍頂的停屍房,小桌上擺著蓋白布的屍體——那是他十三歲時,母親因實驗室事故去世的場景。
而現實中的他,此刻正不自覺地彎腰,指尖虛虛撫過空氣裡不存在的桌沿。
蘇晚螢的情況更糟。
她盯著屏幕裡的自己——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縮在博物館倉庫角落,懷裡抱著個缺了耳朵的陶俑,肩膀一抽一抽地哭。
現實中的她,眼眶竟真的泛起熱意,喉嚨發緊,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聲。
“彆跟著動!”沈默咬著牙低吼。